顾离与白小小离开观星台后，并未直接返回居所，而是召集了无名、琦玉、苏沐雨以及暂驻前哨站的沧舰长，来到一间专用于战略会议的静室。室内的星图投影仪已被激活，缓缓旋转着这片星域的立体模型。
“诸位，”顾离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稳而清晰，“闭关期间，我炼化了部分所得，从秩序仙君与那噬界仙君的记忆碎片中，获取了一些关键信息。”
他略作停顿，白小小默契地握住他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顾离继续道：“第一，关于‘归墟之潮’。根据噬界者的内部信息测算，距离其真正触及我们所在的这个宇宙壁垒，大约还有一百年。”
即便是已入仙君、心志坚韧的无名，眉梢也下意识地挑动了一下。
沧舰长更是脸色骤变：“一百年？这……这比我们巡天内部最悲观的模型预测，还要早至少三百年！”作为长期与噬界者周旋的组织成员，他太清楚“归墟之潮”意味着什么——那不是一个可以抵挡的敌人，而是一种席卷维度海的、近乎宇宙规律级别的清理现象。
“准确说，是一百年后，潮汐的前锋将抵达。”顾离补充，指尖在星图上一划，一道灰暗的、缓慢推进的光带被标注出来，“但在那之前，会有一段‘预兆期’。法则将出现不可逆转的细微紊乱，时空结构产生不易察觉的涟漪，某些区域的熵增会异常加速。这些征兆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明显，直至百年后，宇宙边缘开始真正消融。”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星图运转的微弱嗡鸣。一百年，对于凡人而言是漫长的一生，但对于动辄闭关千年的仙道修士而言，尤其是面对宇宙级灾难时，简直短得令人窒息。
“第二，”顾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从刑天的记忆看，秩序与噬界两大阵营，其争夺的核心之一，是那些‘合格’或‘高价值’的宇宙泡沫。所谓合格，指的是法则完整、能量产出稳定、且尚未被对方标记控制的宇宙。这些宇宙既是资源场，也是实验场。”
他调出另一幅星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了数个相对邻近的泡沫宇宙。“其中，有一个编号‘K-728’的宇宙，距离我们较近，且根据刑天记忆碎片中一段模糊的情报，那里似乎正在成为秩序与噬界新一轮交锋的前线区域之一。”
无名的眼神亮了起来：“你是说……”
“不错。”顾离点头，“在前往‘破碎回廊’之前，或许我们可以先前往‘K-728’宇宙。那里既有两大阵营的直接冲突可供观察，也可能因为战乱而存在某种‘时间差’或‘信息差’，让我们有机会更快地获取资源、情报，甚至……找到加速修行的特殊环境或方法。”
这是基于有限信息做出的高风险、高回报决策。前线宇宙危险重重，但也意味着机遇。
“我同意。”无名率先表态，眼中燃起跃跃欲试的战意与求知欲，“温室里养不出真正的强者。想要在百年内快速提升，直面最激烈的冲突是最佳途径之一。”
琦玉摸了摸光头，简单道：“我听顾离君的。”
苏沐雨也坚定点头：“沐雨愿往。”
白小小自然不用说，只是将顾离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沧舰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叹息：“前辈们志存高远，非我等所能及。巡天舰队会全力配合前辈们的一切物资和情报需求，并在此建立长期联络点。”
顾离微微颔首致谢。战略方向就此初步定下。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离去准备。顾离与白小小正欲返回静室，无名却传音过来：“顾离，稍等，有件事想私下谈谈。”
片刻后，三人来到顾离的静室。无名布下几层隔音禁制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顾离，苏沐雨那丫头……”无名开门见山，手指在自己眉心处虚点了一下，“她神魂深处，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东西？我之前指点她星辰之道时就隐约有感，突破仙君后，这感觉更清晰了。那不是修炼痕迹，也不是寻常契约……倒像是一种……被强行嵌入的‘异物’。”
顾离对此并不意外。无名对能量和法则的感知本就敏锐得惊人，踏入仙君境后，能发现苏沐雨灵魂中被混沌本源封印伪装的“观察者印记”的异常，实属正常。
“你感知得没错。”顾离没有隐瞒，将苏沐雨前后大概因果以及情况一一告知。
无名听完，眉头紧锁：“所以，这是一个监控器，一个后门，还是一个潜在的控制器。你当初选择封印而非抹除，是出于谨慎和保留情报源的考虑。”
“正是。”顾离点头，“那时我们实力不足，对观察者一无所知，且印记本身蕴含其法则结构，有研究价值。”
“但现在情况变了。”无名手指轻叩桌面，“首先，我们整体实力大涨，有了更多应对未知威胁的底气。其次，我们即将前往‘K-728’那种前线宇宙，环境复杂险恶，危机四伏。这道印记就像一颗埋在沐雨灵魂里的炸弹，谁也无法保证它不会在关键时刻被远程引爆，轻则泄露我们的行踪情报，重则可能直接控制或重创沐雨，打乱我们整个计划。”
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观察者既然能用这种方式监控标记个体，其背后存在的层次恐怕不低。留着这道印记，我们就像是始终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哪怕你的封印能屏蔽常规探测，但在某些特定环境、或者对方付出足够代价的情况下，风险依然存在。”
顾离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无名所说的，也正是他这些时日来反复权衡的。
“所以，”无名看向顾离，眼神锐利而坦诚，“我想试试，能不能在不惊动其背后存在的前提下，将这道印记彻底、安全地从沐雨灵魂中剔除掉。”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一团不断变幻、流转着混沌星辉与精妙符文的能量团：“突破仙君后，我对法则的掌控和‘手术’精度达到了新层次。那道印记的本质是某种极致秩序法则的造物，与沐雨自身灵魂的融合并非天衣无缝，存在剥离的理论可能。我的混沌之道，在包容、转化、精细操作方面，或许能胜任。”
顾离沉吟片刻，问道：“你有几成把握？尤其是指，剔除过程中不被印记背后的连接察觉的把握。”
无名坦然道：“若只我一人，约五成。那印记与远端的连接极其隐蔽深邃，剔除这种根本性操作，能量与信息波动很难完全掩盖。但若你出手相助……”
他看向顾离，眼中带着信任与期待：“你的力量本质特殊，在隔绝、干扰乃至定义局部规则方面，有着我难以企及的优势。若你能在我进行剔除‘手术’时，以你的力量笼罩全程，全力屏蔽、吸收、扭曲一切可能外泄的波动和信息，成功率……或许能提升到七成，甚至八成。”
顾离没有立刻回答。他清楚无名所说的“特殊”指的是混沌意志权柄的某些特性，无名虽然不明本质，但通过观察和感知，已对其效果有了准确判断。
七到八成的成功率，对于涉及灵魂根本且可能惊动未知强敌的操作而言，已经相当可观。但剩下的两三成风险，一旦触发，后果同样难以预料。
“此事，需沐雨自己决断。”顾离最终道，“风险与机遇，她有权知晓并选择。”
无名郑重点头：“理应如此。”
白小小一直安静旁听，此刻轻声开口：“离哥哥，无名前辈，如果沐雨姐姐同意，小小也可以帮忙护法。小小的力量，或许能在最外层再加一道防护。”她的否定权柄，在某些情况下能起到奇效。
顾离揉了揉她的银发，点头应允。
很快，苏沐雨被请了过来。当她听完无名前辈的想法和顾离详尽的风险分析后，沉默了足有十几息。
静室内，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触自己光洁的眉心。那里看似什么都没有，却承载着一道无形的枷锁，一道让她日夜难安、感觉自己随时可能背叛信赖之人的诅咒。
她抬起头，目光依次掠过无名沉稳锐利的眼眸，白小小关切鼓励的赤瞳，最后落在顾离深邃平静的脸上。
“主人，无名前辈，”苏沐雨的声音起初有些发颤，但迅速变得坚定，“沐雨……愿意一试。”
“即便失败可能伤及灵魂本源，甚至可能立刻引来未知存在的打击？”无名再次确认。
苏沐雨用力点头：“即便失败。这道印记，早已是沐雨心中之刺。它让我觉得自己永远不是一个完整的、可信的同伴。与其带着它提心吊胆地前往前线，拖累大家，不如趁现在实力充足、准备充分时，冒险一搏，彻底摆脱它！
她看向顾离，眼中是豁出去的决然：“主人给予沐雨新生与大道，沐雨无以为报。若能以此残躯，为主人、为团队拔除这一隐患，纵有风险，沐雨亦无悔！”
“好。”顾离缓缓颔首，“既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便陪你闯这一关。”
他看向无名：“你需要多久准备？”
无名略作估算：“三日。我需要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并针对那道印记的法则结构，推演出最稳妥的剥离步骤和应急预案。前哨站的资源库，我需要调用一些温养和稳定灵魂的奇物，以备不时之需。”
顾离应允，“三日后，在我的混沌领域内进行。领域内时间流速可调，能给我们更充裕的操作时间，也能最大程度隔绝内外。”
“沐雨，”顾离转向苏沐雨，“这三日，你需静心凝神，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灵魂层面的‘手术’，你的配合与稳定至关重要。”
“沐雨明白！”苏沐雨深深一礼，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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