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谭晓琳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悠长，抓着雷战衣角的手指也慢慢松开，陷入了沉睡。雷战却没有立刻睡着，他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凝视着怀里人恬静的睡颜，指尖极轻地拂开她颊边的一缕发丝。
他想起火凤凰集训时那个看似柔弱却意志坚定的心理导师，想起演习场上与他据理力争、眼神灼亮的女子，想起昨日披着白纱、一步步走向他的新娘……无数个影像重叠，最终凝结成此刻臂弯里真实的、温暖的重量。
他的世界，曾经只有硝烟、使命和钢铁般的规则。如今，多了柔软的窗帘，温热的地毯，床头柜上的戒指，膝头记录琐事的本子，和这个让他心甘情愿收起所有锋芒、只想小心守护的人。
他低头，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她的发间。
“晚安，我的妻子。”
晨光再次漫过窗帘，这一次，雷战在谭晓琳醒来之前，已经悄然起身。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习惯了在黑暗中精准行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站在床边，借着熹微的晨光，看了会儿妻子沉静的睡颜，才转身去了厨房。
当谭晓琳被隐约的米香和煎蛋的滋滋声唤醒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余下一点凹陷和温度。她揉着眼睛走出卧室，看到的是雷战端着两碗粥从厨房出来的身影。他已经换好了作训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醒了？正好，吃饭。”他将粥碗放在餐桌上，旁边摆着煎蛋和食堂买来的花卷，“我七点前要到基地。”
谭晓琳瞬间清醒，看了眼墙上的钟，六点二十。“怎么不早点叫我？”她快步走向浴室，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看你睡得香。”雷战的声音跟过来，很平静。
洗漱完毕，两人对坐在餐桌前。早餐的气氛与昨日不同，多了一丝时间流逝的紧迫感。雷战吃得很快，但依旧保持着他特有的、近乎刻板的整洁，碗沿不会沾到一点粥渍。
“上面有意向成立新一支女子特战队，我的假期可能提前结束了，我得先去基地和老狐狸一起去一号那里。”他放下筷子，解释道，“晚上不确定几点回来，不用等我吃饭。”
“知道了。”谭晓琳点点头，心里掠过一丝微小的失落，但很快被理解取代。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责任，她早已习惯。“你自己注意安全，别又忘了吃饭。”
雷战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嗯。”他走到她身边，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抬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走了。”
门被轻轻带上。屋子里再次剩下谭晓琳一个人，还有餐桌上冒着热气的半碗粥。一种熟悉的、属于军嫂的独处模式，似乎从新婚的第二天起，就自然而然地回归了。她慢慢吃完自己的早餐，收拾碗筷时，发现雷战不仅洗好了他用过的锅，连灶台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看着光洁的流理台，那点微小的失落被一种更坚实的暖意取代。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在有限的相处时间里，尽力承担着“家”的部分。
谭晓琳想着她假期还没有结束，决定好好整理一下这个家。将昨天来不及细整的礼物一一拆开归类，把婚礼当天换下的礼服送去干洗，又把各个角落仔细擦拭了一遍。在做这些琐事的时候，她不时会看到那些属于两个人共同生活的印记：并排的牙刷，衣柜里混挂的衣物，书架上紧挨着的书籍，还有客厅柜子上那张笑容灿烂的合影。
每一次看见，心里都会泛起一圈温柔的涟漪。
下午，她去了趟超市，补充了一些生活用品和食材。想到雷战说不回来吃晚饭，她只买了些简单的蔬菜和面条。回到家，她把新买的淡蓝色桌布铺在餐桌上，调整了一下绿萝的位置，让整个空间看起来更加温馨。
傍晚时分，天色暗沉下来，似乎要下雨。谭晓琳煮了碗清汤面，独自坐在餐桌前吃完。屋子里很安静，能听到窗外渐起的风声。她打开电视，让新闻的声音驱散一些寂静，手里拿着那本家事记录本，翻看着上面仅有的几条记录，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笑。
八点多，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雷战发来的信息：「刚结束，在回去路上。吃过饭了？」
谭晓琳回复：「吃过了。你呢？」
「在食堂吃过了。」隔了几秒，又一条信息进来，「下雨了，关好窗户。」
她走到窗边，果然，雨点开始敲打玻璃，发出细密的声响。她检查了各个房间的窗户，然后回复：「都关好了。路上开车小心。」
放下手机，她拿起一本书，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却有些看不进去。耳朵不自觉地去捕捉楼道里可能响起的脚步声。这种带着期盼的等待，与她过去许多个独自度过的夜晚感觉不同。因为知道有一个人，正在风雨里，朝着这个有灯光的方向归来。
将近十点，门外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谭晓琳放下书，站起身。
雷战带着一身潮湿的凉意和水汽走进来，作训服的肩膀和袖口处颜色深了一块。他看到站在客厅灯下的谭晓琳，愣了一下：“还没睡？”
“还不困。”谭晓琳走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雨水和尘土的味道，“淋湿了？快去洗个热水澡。”
雷战把外套脱下来，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嗯，雨有点大。”他换了鞋，看向谭晓琳，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里面有关切，有等待，驱散了他从外面带回来的所有湿冷和倦意。
等他洗完澡出来，穿着那身藏蓝睡衣，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谭晓琳已经端着一杯温热的姜茶等在客厅。
“把这个喝了，驱驱寒。”
雷战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他依言喝了几口，辛辣微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暖意。
“今天怎么样？”谭晓琳接过空杯，随口问道。
“还可以，有初步训练计划了。”雷战在沙发上坐下，揉了揉眉心，“得再好好研究一下。”
他的语气是惯常的冷静客观，但谭晓琳能听出底下那份属于总教官的责任和考量。她没有再多问工作的事，只是说：“累了就早点休息。”
雷战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嗯了一声。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里低低的新闻播报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谭晓琳坐在他旁边，没有打扰他这片刻的放松。
过了好一会儿，雷战忽然睁开眼，转头看她：“本子呢？”
谭晓琳把家事记录本递给他。雷战拿出笔，就着客厅的灯光，在昨天记录的条目下面，认真地写下一行字：
「下雨天，要记得给晚归的人留灯。」
他的字迹依旧刚劲，落在纸页上，也落在谭晓琳的心里。她看着那行字，又抬头看他，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里有种沉淀下来的温柔。
“好。”她轻声应道，将这句话牢牢刻在心里。
这一夜，雨声成了背景音，而家，是风雨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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