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轩在冰冷潮湿的排水管道中不知瘫坐了多久，直到剧烈的头痛和精神的虚脱感稍稍缓解，才勉强支撑着站起身。管道深处传来污水的流动声和啮齿动物窸窣的跑动声，空气中弥漫着霉腐和铁锈的气味。这里暂时安全，但绝非久留之地。
他必须尽快弄清外面的情况，并找到秦潇潇和楚雪。斯特兰奇精神受创，短时间内应该无法组织有效的追捕，但“诸神黄昏”协议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
他尝试启动单线联络器，但只有一片死寂的杂音。不仅是对外通讯，连他与系统之间那种如臂使指的连接也变得异常滞涩和微弱，仿佛整个世界的信息流动都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干扰和压制。
【系统连接稳定性持续下降…环境背景能量场异常紊乱…检测到大规模现实结构扰动残留…与数据库‘高维协议失控’特征匹配度持续升高…警告： ‘诸神黄昏’协议可能已部分激活。】系统的提示断断续续，带着强烈的干扰。
“部分激活？”陈若轩心中一沉。这意味着最坏的情况正在发生，只是可能还未达到完全爆发的程度。斯特兰奇这个疯子，到底做了什么？
他强忍着不适，沿着管道小心翼翼地向有光线和隐约人声的方向摸索前行。大约半小时后，他找到了一个通往地面的检修井盖。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推开一道缝隙，向外窥视。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天空不再是熟悉的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不断扭曲变化的暗紫色涡流，仿佛巨大的伤口在天幕上蠕动。阳光变得稀薄而诡异，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不断摇曳的扭曲阴影。远处的城市天际线模糊不清，一些高楼似乎出现了不自然的倾斜或重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沉的、仿佛亿万只蜜蜂振翅般的嗡鸣，听得人头皮发麻。
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废弃的车辆横七竖八地堵在路上，有些车体上覆盖着一种闪烁着油腻光泽的、类似真菌菌毯的诡异物质。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身影踉跄跑过，但他们的动作僵硬而怪异，脸上带着极度的恐惧或…空洞的茫然。更令人不安的是，陈若轩的“真实之核”能模糊地感知到，一些建筑物的轮廓在细微地波动，空间的“质感”变得不均匀，仿佛整个世界的物理规则都变得不再可靠。
“诸神黄昏”这是在瓦解现实的根基！
陈若轩迅速缩回井下，心脏狂跳。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万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战争或灾难，而是世界法则层面的崩坏！斯特兰奇打开的，是一个连他自己都可能无法控制的潘多拉魔盒！
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据点，并设法联系上秦潇潇！他想起之前秦潇潇提到的最终应急预案“涅盘”中，有一个位于城市边缘废弃工业区、具备最强抗干扰和生存能力的终极安全屋“零点”。楚雪应该也在那里。那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决定利用地下管网系统尽量隐蔽地移动。一路上，他目睹了更多恐怖的景象：管道壁上有时候会突然浮现出类似人脸的扭曲浮雕又迅速消失；水流中偶尔会闪过无法形容的、充满恶意的色彩；甚至有一次，他感觉时间似乎出现了短暂的错乱，前一秒还在向前走，后一秒却发现自己倒退了几米。
“真实之核”在这种环境下运转得异常艰难，既要抵抗外界无孔不入的规则污染和精神侵蚀，又要维持自身意识的清醒。同步率在剧烈波动，时而跌至谷底，时而又在抵抗侵蚀的极限压力下顽强攀升。陈若轩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守住心神，将所有的感知集中在寻找路径和预警即时危险上。
经过数小时如同噩梦般的跋涉，他终于接近了目标区域。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零点”安全屋所在的废弃工厂时，一股强烈至极的、混合着绝望、愤怒和一种非人冰冷的能量波动，如同风暴般从那个方向席卷而来！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能量对冲的刺耳尖啸！
安全屋出事了！
陈若轩心中大骇，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当他从一个排水口钻出，看清工厂内的景象时，瞳孔骤缩！
工厂中央的空地上，秦潇潇和几名伤痕累累的保镖正依托着残破的掩体，拼死抵抗！他们的对手，并非斯特兰奇的改造士兵，而是几个穿着残破“守夜人”灰袍、但双眼闪烁着疯狂红光、行动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的身影，这些“守夜人”似乎被某种力量污染操控了，正在疯狂攻击安全屋的防御系统！
更让陈若轩心神俱裂的是，他看到了楚雪，她被秦潇潇死死护在身后，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手中甚至握着一把能量手枪，正在艰难地还击，她们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让她们绝对静默吗？
“潇潇姐！雪儿！”陈若轩嘶吼着，如同猎豹般扑入战场！“真实之核”感受到至亲陷入绝境，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温暖而磅礴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暂时驱散了周围那股令人作呕的疯狂气息！
“若轩？”秦潇潇和楚雪同时惊呼，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彩！
那几个被污染的“守夜人”似乎对陈若轩身上纯净的“真实”力量产生了极大的排斥和攻击欲望，立刻调转矛头，如同鬼魅般围了上来！它们的攻击方式极其诡异，不仅带有物理能量，更蕴含着扭曲规则的精神污染！
“小心！他们被‘黄昏之种’污染了！能扭曲认知！”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工厂角落的阴影中传来。陈若轩余光瞥去，震惊地发现那里竟然瘫坐着一个身影——是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戴着银色面具的“守夜人”编号七！但他的面具碎裂了一半，露出苍白染血的下颌，灰袍破损严重，气息微弱，显然经历了惨烈的战斗！
编号七怎么会在这里？还受了重伤？ “黄昏之种”又是什么？
没时间细想！陈若轩全力运转“法则共鸣”和“信息结构洞察”，艰难地抵挡着污染者的攻击。他发现这些怪物的攻击中蕴含着与斯特兰奇相似但更加混乱、更加本源的能量特征，正是“诸神黄昏”协议的力量！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断侵蚀着周围现实的稳定性！
“必须净化它们！或者摧毁核心！”
编号七艰难地喊道，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用你的‘真实’冲击它们的污染源点！我……我来暂时稳定这片区域的空间！”
说着，编号七用尽最后力气，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一股微弱但精纯的银色光辉从他体内溢出，暂时加固了工厂周围摇摇欲坠的空间结构，为陈若轩创造了战斗的空间。
陈若轩会意，将“真实之核”的力量凝聚到极致，不再分散防御，而是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向其中一个污染者能量流动最混乱、最黑暗的“节点”！
“滚回你们的虚无中去！”
轰！
被击中的污染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嚎，身体如同被点燃的枯叶般迅速焦黑、崩解，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有效！
陈若轩精神一振，如法炮制，在秦潇潇和楚雪的掩护下，艰难地清理着剩下的污染者。每一击都消耗巨大，他的嘴角溢出了鲜血，但眼神却愈发锐利。
当最后一个污染者消散，工厂内暂时恢复了平静，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规则扭曲感并未消失。陈若轩踉跄一步，被楚雪和秦潇潇一左一右扶住。
“编号七……”陈若轩看向角落那个奄奄一息的“守夜人”，心情复杂。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观察者，如今也成了“诸神黄昏”下的受害者？
编号七剧烈咳嗽着，抬起仅存的半张面具后的眼睛，看向陈若轩，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无奈的认可。
“斯特兰奇……打开了不该打开的‘门’……”他声音嘶哑，“‘诸神黄昏’不是毁灭协议……是……是召唤协议……它在呼唤沉睡的‘古神’……或者说，宇宙的‘清理程序’……我们‘守夜人’……是上一纪元的‘防火墙’……但现在，防火墙正在被感染、崩溃……”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陈若轩脑海中炸响！召唤古神？清理程序？上一纪元？信息量太大，几乎颠覆了他的认知！
“我们必须阻止它，完全降临……”
编号七的气息越来越弱，“‘钥匙’不止是你，斯特兰奇也是，他是主动献祭的‘钥匙’，你的‘真实’是唯一的，变数找到‘根源’在‘观星塔’核心……”
话音未落，编号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银光，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块残缺的银色面具碎片。
工厂内一片死寂。只有外界天空那诡异的涡流依旧在旋转，低沉的嗡鸣如同末日的倒计时。
陈若轩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残存的力量和肩上沉甸甸的责任。斯特兰奇献祭了自己，召唤了灭世的灾难。而“守夜人”并非敌人，而是濒临崩溃的守护者。他这把“钥匙”，不再是需要隐藏的秘密，而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唯一希望。
他看向身边疲惫但眼神坚定的楚雪和秦潇潇，又望向远方那扭曲天空下，若隐若现的、象征着“普罗米修斯”终极野心的“观星塔”轮廓。
最终的战场，就在那里。
“休息十分钟。”陈若轩的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然后，我们去‘观星塔’。”
末日已至，终局来临。他别无选择，唯有向着风暴的中心，发起最后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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