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鎏金兽首还沾着晨露时，昭镜司的朱红大门已被叩得震响。沈惊鸿刚卸下昨夜修订新政细则的墨笔，指尖的砚台余温未散，就见值夜校尉神色慌张地闯进来：“大人！永定门外发现一具女尸，围观百姓堵了半条街，京兆府推说查不了，把人往咱们这儿引呢！”
绯色官袍的衣摆在晨光中扫过青石地面，沈惊鸿抓起案上的验尸箱，铜锁碰撞声清脆利落：“带齐人证物证，去现场。” 她跨出门时，正撞见候在廊下的萧玦，玄色龙袍衬得他面色沉凝，见她出来便递过一枚暖炉：“京兆府递了三次辞呈，说新政后百姓盯得紧，不敢断错案。这案子你若接手，便是昭镜司掌刑后首桩民案，得立住规矩。”
暖炉的暖意透过锦缎传到手心，沈惊鸿点头时瞥见他袖中露出的卷宗边角，分明是连夜整理的京兆府积案。她翻身上马时扬声道：“陛下放心，昭镜司断案，只认证据不认人。” 马蹄踏过朱雀大街，街旁百姓见绯色官袍的身影，纷纷驻足议论 —— 自新政推行后，这位女大都督的名字，早已和 “平冤” 二字绑在一处。
永定门外的荒祠前围得水泄不通，见昭镜司校尉清场，人群里突然挤出个白发老妇，抱着一具盖着草席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青天大老爷啊！我女儿死得冤啊！” 沈惊鸿蹲下身掀开草席，一股腥气扑面而来，死者是个年约十八的少女，身着粗布襦裙，脖颈处有两道深可见骨的勒痕，指甲缝里嵌着些青绿色的丝线。
“死者身份查明了吗？” 沈惊鸿戴上鹿皮手套，指尖轻触死者脖颈，勒痕边缘有不规则的毛刺，不像是寻常麻绳所致。老妇哽咽着递过一只银簪：“她叫阿桃，是成衣铺的绣娘，昨天去给吏部赵主事家送绣品，就再也没回来。”
人群中突然有人低呼：“赵主事？就是前阵子被革职的赵谦的堂弟赵瑞啊！” 这话一出，百姓顿时炸开了锅，有好事者喊道：“定是他见色起意，杀了阿桃！” 沈惊鸿抬眼望去，说话人身后站着个穿绸缎的中年男子，正悄悄往后退，她立刻扬声：“拦住那人！”
校尉上前扣住男子，他慌忙挣扎：“我只是随口一说！赵瑞已经被革职，关在城外驿馆，怎么会杀人？” 沈惊鸿接过男子手中的折扇，扇面上绣着的兰草用的正是阿桃指甲缝里的青绿色丝线，针脚疏密不均，显然是新手所绣。“这扇面是谁绣的？” 她厉声问道。
男子脸色惨白：“是…… 是阿桃绣的，赵瑞让她绣了十把，说要送给同僚。” 沈惊鸿心头一沉，赵瑞虽因赵谦案被革职，但仍有旧部在京，若真是他作案，百姓定会觉得朝廷官官相护，刚推行的新政也会受牵连。她立刻下令：“李默带一队人去赵瑞驿馆，王忠查成衣铺的绣品台账，我带仵作回司验尸。”
验尸房内，四盏油灯将尸体照得纤毫毕现。沈惊鸿用银针刺入死者咽喉，银针尖端微微发黑：“死者生前被灌过蒙汗药。” 她又掰开死者的手指，除了青绿色丝线，指腹还有一层细密的木屑，“去查城外驿馆附近的木匠铺，尤其是用樟木的。”
刚吩咐完，李默就带着赵瑞进来了。这位前主事身着素色长衫，面色憔悴却仍端着架子：“沈大人，下官虽被革职，却也是朝廷命官，你凭什么抓我？” 沈惊鸿将那半块沾着丝线的折扇扔在他面前：“阿桃昨日送绣品到你驿馆，为何彻夜未归？这扇面上的丝线，与死者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赵瑞眼神闪烁，却仍强辩：“她送完绣品就走了！我昨夜一直在书房看书，驿馆的杂役可以作证！” 沈惊鸿冷笑一声，让人带上来个浑身发抖的杂役：“你说杂役作证？他刚供认，昨日戌时见你拉着阿桃进了后院，半个时辰后才出来，手里还拎着个沉重的木箱子。”
赵瑞的额头渗出冷汗，却仍不肯认罪。沈惊鸿不再与他纠缠，带着人直奔驿馆后院。刚到墙角，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樟木香味，王忠已在墙角挖出个新土坑，里面埋着的木箱子上，赫然印着成衣铺的标记。打开箱子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 里面除了阿桃的绣篮，还有一截染血的青绿色丝线。
“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沈惊鸿的佩剑指着赵瑞的咽喉，阳光透过院墙上的破洞照进来，映得他面色惨白。赵瑞突然瘫软在地，哭喊着：“是她先勾引我的！我给了她银子，她却要去揭发我，我一时糊涂才杀了她！”
这话刚出口，院门外突然传来百姓的怒骂声。原来消息早已传开，附近百姓都围了过来，见赵瑞认罪，纷纷喊道：“杀了他！为阿桃报仇！” 沈惊鸿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昭镜司断案，既不冤枉好人，也不放纵恶人。赵瑞杀人偿命，按律当斩，但需经三法司会审，明日在永定门公开审理，让百姓亲眼见证公道。”
次日清晨，永定门的戏台被改成了临时公堂。沈惊鸿端坐案前，绯色官袍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阿桃的老母亲抱着女儿的灵位站在一旁，赵瑞被押在堂中，周围挤满了百姓。当木箱子、染血丝线、杂役证词等证据一一呈上时，人群中不时响起怒喝声。
轮到赵瑞辩护时，他突然抬手指着沈惊鸿：“你公报私仇！我堂兄赵谦就是被你陷害的，你现在又来害我！” 这话瞬间让人群安静下来，有不明真相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沈惊鸿却不慌不忙，让人搬来一摞卷宗：“赵谦贪赃枉法，有田册、供词为证，早已伏法。你若不是心虚，为何在阿桃死后连夜埋尸？为何箱子上要印成衣铺的标记嫁祸他人？”
她话音刚落，王忠就带上来个木匠：“大人，这是驿馆附近木匠铺的老板，他供认赵瑞昨日买了樟木箱子，还让他在箱底刻了成衣铺的记号。” 木匠递上的账本上，赫然有赵瑞的签名。铁证面前，赵瑞再也无法辩驳，瘫倒在地。
“判得好！”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欢呼声，老妇对着沈惊鸿连连磕头：“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沈大人！” 沈惊鸿连忙扶起她，声音传遍全场：“昭镜司存在的意义，就是为百姓平冤。无论官阶高低，只要犯了法，就难逃制裁！”
消息传回皇宫时，萧玦正在批阅奏折，闻言不禁抚掌大笑：“好一个沈惊鸿！一桩民案，既断了冤情，又树了昭镜司的威信，比朕开十次朝会都管用。” 他提笔在奏折上批下 “准斩” 二字，又让人备上赏赐，亲自送往昭镜司。
沈惊鸿正在整理案宗，见萧玦亲自前来，连忙起身行礼。萧玦将一柄镶嵌宝石的匕首放在案上：“这是西域进贡的寒铁匕首，削铁如泥，赏你防身。” 他目光扫过案上的卷宗，见上面详细记录了验尸细节和人证物证，不禁点头：“这卷宗可印成册，发给各州府衙，让他们学学昭镜司的断案之法。”
沈惊鸿心中一动：“陛下，臣正有此意。新政推行，需律法护航，若能将昭镜司的断案流程规范化，既能减少冤假错案，也能让百姓更信朝廷。” 萧玦眼中闪过赞许：“就依你所言。朕已让人在京城设了昭镜司分署，专门受理民案，你挑个得力的人去掌管。”
暮色渐浓时，沈惊鸿站在昭镜司的廊下，看着百姓送来的 “为民除害” 牌匾，指尖摩挲着那柄寒铁匕首。她想起三年前刚入昭镜司时，面对的是满朝的质疑和刁难；如今，凭借一桩桩铁案，她终于让昭镜司成为了百姓心中的希望。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沈惊鸿转身走进书房，案上的烛火摇曳，映出她坚定的身影 —— 前路还有无数冤案要平，无数权谋要破，但她从未畏惧，只因心中的信念从未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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