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头子拢了拢脏乱破洞的单衣，在人堆中狠狠挤了两下。
瘦削的小身板挤在中间，刺骨的寒风被人挡住。
“小子，你叫什么？”
“我，我叫陨...云坠”
云坠蜷缩在乞丐中间，怯怯的看去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他在这儿住了几天，所知不多，但知道问话的是乞丐中的头子。
刚落脚时被欺负，就是这人帮了他。
“云坠？这是什么名？”
黝黑的大掌在那冰凉的头发上狠狠摸了一把，浑浊的眼中划过一抹精光。
“以后就叫狗娃子，贱名好养活，没准儿能活到开春”
云坠低着头没有应声。
身子被人猛地撞击，边上乞丐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狗娃子这个名字。
一个多月的时间，每日上街乞讨。
当然，多数都讨不到吃的。
回到破庙，乞丐头子总会递来一小块黑的发硬的馍馍。
直到那一日，顶着刺骨的寒风。
云坠磕了半天头，讨来两个热乎乎的馍馍。
他不敢独享，心念着乞丐头子的善意，一路怀揣馍馍跑回破庙。
远远看去，破庙上方升腾起烟雾。
“有柴火了？”
云坠心中一喜，迈着欢快的步子靠近。
今日不光有吃的，还能烤火，真好。
“快点快点，怎么还没烧着？”
“寒冬天气，外面哪有干柴？能捡到一些潮湿的就不错了”
“少废话，赶快生起火，待会儿吃烤肉”
“狗娃一会儿就回来了，可别漏了馅，知道吗？”
“嘿，真好，又有狗肉吃”
“这几天越发难过，幸好又来了个狗娃，咱们也能勉强活到开春”
几个乞丐围在一起，声音没有特意压低，全被不远处的小人听了去。
小小的脑袋满是疑惑。
什么叫又来一个狗娃？难道除了他之前也有叫狗娃的？
狗肉？哪来的狗肉？
云坠摸了摸略带余温的馍馍，迟疑了。
不多时，乞丐头子声音响起。
“磨好刀，等狗娃回来，一定要眼疾手快，知道吗？”
“老大放心，咱们十几个男人还弄不了一条狗吗？只可惜肉少了些”
磨刀声伴随回应声一遍遍在云坠的耳边回荡。
狗娃，狗肉，一条狗...
再蠢再笨，到了这个节骨眼怎会不明白？
原来，他就是那条狗。
这样看来，也有像他一样的孩子，被叫成狗娃，渐渐地成了入腹的狗肉。
呵——
往日的善意，竟都是为了他的肉？
长满冻疮的手死死抠住破碗，不到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阴鸷愤恨。
既然如此，都去死吧！
破庙内的一众乞丐左等右等，愣是没等到人。
临近下午，一半的乞丐出去讨饭，只剩九人待在破庙继续等。
“牛大叔，牛大叔...”
稚嫩的童音传入耳中，九道炙热的目光扫视而去，一个个摩拳擦掌。
当中一个乞丐将刀子别在腰间，藏身于人后，跃跃欲试。
停到破庙前，云坠捧起地上的雪往嘴里塞。
吃饱喝足才能有精力与他们对抗。
乞丐上前，不怀好意询问。
“狗娃子，怎的回来这么晚？讨到饭了吗？”
云坠咽了几口雪，疯狂摇头。
正当几人悄然靠近，准备动手时，却听到一个好消息。
“李大叔，牛大叔不在吗？我从那边回来时，发现一个深坑，里面有一头野猪，足够一个人饱饱的吃到开春”
云坠四下张望，“找寻”乞丐头子的身影。
离得最近的乞丐眼中泛着精光，抬手拍在瘦骨嶙峋的肩膀上。
“狗娃子，真的假的？小孩子可不能说假话”
雪桦城靠近大山，一到冬日，野猪就会下山找食。
还未解释，在场的人信了十分。
云坠重重点头，张开双臂，拼尽全力张到最大。
“有这么大，肥肥的，很多肉呢！”
呲溜...
吸溜口水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
哪还顾得什么狗肉？满心满眼都是肥肥的野猪。
“狗娃子，走，带我们过去，晚上给你做野猪肉吃”
脑袋被人揉搓几下，云坠咬了咬指头，有些为难。
“可是，牛大叔...”
“你这傻孩子，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了，就没的吃了”
“老大他们出去讨饭，时间还早，回不来”
“走吧！赶快去，别被旁人拿走了”
在几人的催促下，云坠只能点头答应，带着九人前往。
一路上，除了踏雪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
云坠走在最前面，叽叽喳喳的说着野猪肉，三句话离不了吃饱活到开春。
队伍从最开始的聚集变为三三两两。
“啊——”
一声惨叫，杀戮开始了。
走在最后的乞丐抽出腰间的刀子，一刀捅上去。
他手拿刀子，身边还有两人护持，胜算是最大的。
“谁有本事谁拿野猪，别在这儿装模做样”
“我还不信了，弄不死你？”
“上，干掉他们，野猪就是咱们的，往后每天都能吃到肉”
云坠好似被吓破了胆，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在无人注意的时刻，眼眸隐隐泛紫。
只一瞬，恢复正常。
鲜血洒在明亮的白雪上，一切都是那么刺眼。
起初还组成小团体，到后来只剩三人拼杀。
为了安然度过深冬，人性两字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最终，持刀的乞丐被反杀，刀子落在另一人手中。
“呸，和我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
干瘦乞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反手将染血的刀子别在后腰。
“狗娃子，带我去找野猪”
“李，李叔，他，他们，死...”
云坠哆哆嗦嗦的说出一句话，小脸煞白。
“小孩子懂什么？他们只是饿晕了，等咱拿着野猪回来再救醒他们”
“真，真的？”
“真的，大人从来不会骗小孩，快走吧！”
在乞丐的忽悠下，一大一小继续前行。
快到地点时，云坠脚下一个趔趄，栽倒在雪中。
“嘶~好痛”
干瘦乞丐不满的瞪了一眼，怒道：“废物”
云坠红着眼眶，低声呜咽。
“李叔，我好疼...”
“少废话，快走”
“我真的好疼，腿动不了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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