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快活林大酒楼张大户正与本家张县长喝得尽兴。
“来，干了这一杯！”
“干！”
“干了啊！”
宴席上的九个人，除了二张，上下的也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次他们上下其手，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成功的隐瞒了大批田产。
“哈哈哈~张大户你小子这回瞒了不少啊，我听人说你在册的土地才300亩？以后交不了几粒皇粮了！”
张大户不甘示弱：“老李，你他娘的也不是什么好鸟！那李家镇，还有龙王镇、城前镇，光我知道的你小子就有不下3000亩地。可是，你登记造册的有500亩？黑！你是真黑啊！”
“哈哈~咱们谁也别说谁，都是，那叫啥，对！一丘之貉！”
张县长看着几位地主老财那喝的五迷三道的，各种粗话俚语不断，还不停吹嘘自己“夜夜做新郎”之类。这让他忍不住摇头。
“乡野匹夫，胸无点墨，举止粗俗。这辈子撑死了就是一土财主，难登大雅之堂啊。”
与这帮子粗鲁乡亲不一样，今年五十出头的张县长，那是妥妥的有功名在身的。那还是前清，光绪三十年的秀才。如果不是因为朝廷取消了科举考试，就他的岁数，说不定已经是高中了。
正因为有着文化的底子，到了民国以后，接受新事物、新知识的能力比较强。当崭新的公务员考试来临，他才能抓住机遇，在新朝成功上岸。
民国的识字率真心不高，识文断字此时那是高级的手艺，一般人真心做不到。就算王定边积极推进，普及基础教育，毕竟时日尚短，等学生毕业还要几年时间。
然而，各种新事物出现，海量的企业出现，政府和企业对各类人才的需求大增，也新增了很多岗位。以县政府为例，清朝的县官手下还有县丞县尉，加上教谕，总共不过四五个是在编的。县里面的所有事情，什么卫生、纳税、城管、治安、教育、预备役管理、车辆管理、道路修缮维护、产品质量检测、环境保护……你能想到的公共事务，原则上都是这几个人去处理。
是不是听着都头大？基层公务员在哪个时代，都是很苦逼的。进入民国了，形势变了。治安这一块，公安局分出来了。工商局管理商业，也被独立出来。财政局、统计局、教育局等也都陆续独立出来。
这种改变可不是一句话而已，是权力的拆分，还有机构的扩大。由此导致民国的公务员规模，远远超过清代。好在，民国不养什么“铁杆庄稼”，也不养宗室，没有一些个空头衙门，更没有各种莫名其妙的赏赐。所以，王定边控制下的民国，薪资开销反而低于大清国的时候。
岗位突然变多，知识分子没有爆发式的增长，张县长的机会就来了。靠着自身学识，加上交际能力强，公务员的工作环境使他如鱼得水。仅仅两年就干到了民政部门的主官，又上下打点，三年后成为副县长，又过了三年，成功提拔为县长。
这份履历肯定比不上和珅这种，平步青云的类型。可要比起其余的公务员，已经超越了99%的人。绝大部分，终其一生都升不到处级。看热闹的不会觉着腰疼，真正处于哪个队列才知道，每上升一步都是阶层的跨越。
这时候，身边一个长相不太好看，有点像印度阿三的黢黑小老头凑了过来。他小声的询问道：
“张县长，咱们这次做的事，不会有什么风险吧？万一上头派人来查，咱们这不会？”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吧？
中央的决心很大，为了推进政策，各地的驻军和武警部队都行动起来。湘西、赣南、云贵等地，都有爆发冲突。还有上千的乱民死于军队枪下，这些都是上过报纸的。
身家不低的土财主，不可能像是普通百姓，整日里琢磨着怎么吃饱饭。他们会关注外边的消息，会与自己类似身家的人交往，彼此也会有交流。故而，他会有此疑问。
张大户耳朵灵，他也听到了。只见他“切”了一声，然后说出了自己为人处世的大道理：
“我说老邓头，你瞎几把怕个鸟！想着多赚点怎么还后怕？怎么着，是要打退堂鼓？告诉你，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张县长也接话到：“老张说的对，邓镇长，自古以来都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想要赚下大钱，就不能走寻常路，富贵险中求可不是一句空话！信不信，外面有的是人想趁机发一笔，就是没有门路啊。”
邓老头赶忙举起酒杯：“县长说得对啊，老夫真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哈，我自罚一杯！”
说完，仰头咽下杯中酒。
“邓老头，你他娘的这是馋酒了吧！二十年的泸州老窖你又趁机密下了！”
“啊？哈哈哈~说的哪里话，来来来，咱们再一起喝一杯！”
“干了！”
“干杯！”
……
推杯换盏的他们不知道，京城来的调查组已经到达了襄阳城。按说全国有那么多的弄虚作假的，自己不过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怎么就自己倒霉，吃到天上掉的馅饼？事情偏偏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根本不管你怎么想。
调查组长并没有挑选，严格来说就是随便抓的。几十份异常的数据排在桌上，闭着眼一抓，然后睁眼一看，就是襄阳谷城，也就是张县长这里。得嘞，中奖了！
欺瞒田亩数据，这是一个很没有技术含量的做法。不同于滥竽充数，那样顶多是质量不行，一个一个的去确认质量费神又费力。田亩数就不一样了，土地就在那里，你咋隐瞒？水平差的用尺子量，水平高的大眼一瞄，地块的长宽就有了。
王定边的意思是杀鸡儆猴，没必要一棍子打死。天下的当官的多了去了，有几个是不腐败的？真要搞道德模范，搞德才兼备，那这活就没法干了。
调查组并非是暗访，而是光明正大的来的。襄阳市长懵了，怎么自己的治下就出了这样的事？大帅已经认定自己下面有问题了，自己没法否认了，只能是尽快查清，然后尽量撇清关系。
第二天一早，襄阳也成立了调查组，市长亲自带队，随同中央的人员一起奔赴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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