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微光计划”第一批物资和志愿者的车队，浩浩荡荡出发了。
唐珏到底还是没让周燃跟——周燃专辑最后混音阶段，实在走不开。
齐理倒是如愿以偿，顶着那头在聂淮嘴里“像着了火”的红毛，兴高采烈地爬上了越野车，美其名曰“监工”。
地方是真偏。
车开到最后，齐理那点兴奋劲儿全被颠散了，脸贴着车窗，有气无力：“唐小珏……这路是专门用来治腰椎的吧……我感觉我五脏六腑都挪位了……”
唐珏看着窗外熟悉的、连绵的青山和偶尔闪过的低矮土房，没接话。
这里比他之前支教的地方更靠深山，条件肉眼可见地更差。
到达乡中心小学时，天已经擦黑。
学校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破旧一些，但操场上挤满了孩子和闻讯赶来的村民，黑压压一片，眼神里全是好奇和期盼。校长是个精瘦黝黑的老头，握着唐珏的手不停说谢谢，手心粗糙，力道很大。
简单的交接仪式后，志愿者们开始卸货。齐理撸起袖子就想帮忙搬装篮球的箱子，被旁边一个志愿者小姑娘紧张地拦住：“齐、齐老师！这个重！我们来！”
齐理一扬下巴：“小看哥？哥有肌肉！”他弯腰去搬，箱子是实打实的重，他憋红了脸才勉强挪动一步，旁边几个本地老师赶紧上前接手，轻轻松松就抬走了。
齐理：“……”
唐珏忍着笑，拍了拍他肩膀：“齐老师，发挥你社交特长，去跟孩子们玩吧。搬东西……有专业的。”
安顿下来住的是乡里唯一的“招待所”，条件可想而知。齐理对着吱呀作响的木板床和看不出颜色的蚊帐，脸都绿了：“这、这能住人？”
唐珏已经利落地把自己的睡袋铺了上去：“不能住也得住。三天，忍忍。”
晚上开会，志愿者领队汇报情况。
问题比预想的多：有个志愿者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带来的投影仪因为电压不稳烧了；最棘手的是，原先对接好的一个村小教学点，唯一的老师上周突然病倒住院了，课已经停了好几天。
“那个教学点就十几个孩子，住得散，去乡中心小上学得走四个小时山路，根本不可能。”本地教育局跟来的工作人员搓着手，一脸为难，“唐老师，您看……？”
所有人都看向唐珏。他是发起人，也是这里最大的“官”。
唐珏没犹豫：“课不能停。我们这次来的志愿者里，有能顶上的吗？”
领队翻着名单：“有个师范刚毕业的姑娘，教语文的，倒是可以。就是……那地方特别偏，生活条件比这儿还差得多，她一个女孩子……”
“我去吧。”
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看见齐理扒着门框，探进个红脑袋。
唐珏皱眉：“你去？你教什么？教孩子们打游戏？”
“喂！唐小珏你少看不起人！”齐理挤进来，“我好歹也是正经大学毕业！教个小学语文数学总能对付吧？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远程支持吗？”他挠挠头，“我就是……看那小姑娘脸色发白，怪可怜的。我皮糙肉厚，不怕。”
众人都愣了。唐珏盯着齐理看了几秒，从他眼里看到少见的认真，不是平时插科打诨的样子。
“你想清楚了？那儿没信号，洗澡都困难。”
“想清楚了！多大点事儿！”齐理一拍胸脯，“就当……体验生活plus版！”
事情就这么定了。第二天，齐理带着简易行李、一大包药和几个本地向导，深一脚浅一脚往那个更偏的教学点去了。走之前，他拽着唐珏，压低声音：“那什么……唐小珏，我要是在那边失联了，你记得让老聂派直升机来接我啊！”
“滚蛋。”
齐理走后，唐珏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忙。给孩子们发新书新文具，组装体育器材，调试好不容易重新弄来的投影设备，给乡里的老师做简单的教学分享。事情琐碎，但也充实。
晚上，唐珏挤了点时间，坐在招待所门口的石阶上，就着微弱信号给周燃发消息。打字打到一半，林薇的电话插了进来。
“唐珏，说话方便吗？”
“还行，薇姐你说。”
“两件事。”林薇语速很快，“第一，许星洲出道首秀非常成功，数据爆了。有几个采访提到你，他回答得很有分寸，没掉链子，还主动提了句‘微光计划’，说是受你影响。这孩子，可以。”
唐珏松了口气：“好事。”
“第二，”林薇语气沉了点，“那个腕表代言，对方亚太区总裁下周刚好来国内考察，想约你当面聊聊。时间……正好卡在你计划回城的那天。你看……”
唐珏算了下时间，如果他按时回去，刚好能赶上。“能约。我这边进度没问题，可以按时回。”
“行，那我敲定了。”林薇顿了顿，“对了，齐理真跑去那个教学点了？聂淮刚给我打电话，问那小子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唐珏笑了：“他这回……好像还挺认真。”
挂了电话，唐珏看着手机上周燃发来的新消息，问他齐理是不是真上山了。唐珏回了个“嗯，拦不住”，然后抬头看了看天。
山里夜空清澈，星河低垂，比他手机里任何一张照片都壮观。四周很静，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和远处零星的狗吠。
累，困，条件差，问题不断。但奇怪的是，他心里很平静。甚至比在A市面对那些精致的宴会和闪烁的镜头时，更平静。
他想起周燃说的“慢慢走，总会找到能站稳的地方”。
也许，不一定是一个固定的地方。而是在这样那样的选择里，在颠簸的路上，在琐碎的事务中，在像此刻这样，抬头能看到整片星空的瞬间，心里知道自己在做对的事，并且有能力、也有人支持自己做下去。
这就够了。
他拍了一张星空，发给周燃。
【t】：看，没骗你，比上次还亮。
【Z】：嗯。齐理没掉沟里吧？
【t】：目前没有。
【Z】：早点睡。
【t】：你也是。
简短的对话后，唐珏收起手机，走回简陋的招待所。
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那个教学点的课不能停，这边的物资要清点，志愿者的状态要关心，回去还要面对重要的商业谈判。
但他此刻，睡得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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