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那间弥漫着复合芬芳的柴房兼病房,林晓晓拄着她的新晋物理安抚棒——那根顶门棍,一步一挪地朝着丙字区进发。
镇兽司占地颇广,亭台楼阁与粗犷的石砌兽栏交错分布。越往丙字区走,周围的景致就越发原生态。路面从青石板变成了夯土,两侧的建筑也低矮破旧起来,空气里那股属于野兽的、混合着粪便、皮毛和淡淡血腥的气息越发浓烈,几乎成了实质,糊在人的鼻腔里,挥之不去。
“啧,这分区规划做得不错嘛,”林晓晓一边龇牙咧嘴地避开一个水洼,免得溅到自己那身本来就惨不忍睹的病号服上,一边在心里吐槽,“甲乙方是VIp豪华套间,丙字区是经济适用房,到了丁字区,怕不是集体大通铺?这灵兽界的贫富差距也挺悬殊啊。”
沿途偶尔能看见一些穿着杂役服饰的人,或是推着满载草料的小车,或是提着水桶匆匆而过。他们看到林晓晓,尤其是看到她手里那根格格不入的顶门棍和她那一头标志性的乱毛时,无不露出惊讶、鄙夷或是幸灾乐祸的神情,然后像躲瘟疫一样迅速绕开,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看,就是她,林晓晓!”
“她还真敢去丙字柒号啊?”
“找死呗,治死了刘执事的追风犬,张管事还能让她好过?”
“啧啧,瞧那样子,路都走不稳,还给凶兽看病?”
“也好,省得浪费粮食了……”
议论声不大,但足够清晰地飘进林晓晓的耳朵里。
林晓晓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给他们一人发一个最佳吃瓜群众的奖章。“果然,八卦是人类……哦不,是灵兽饲养员们的共通语言。这场景,跟我们医院前台小护士们讨论哪个主治医生又离婚了简直一模一样。”
她懒得理会这些目光,专心致志地跟自己的身体较劲。每走一步,肋间都传来针扎似的疼痛,手臂的撕裂伤也火辣辣地提醒着她此刻的虚弱。但她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回忆着关于丙字区,尤其是柒号房的一切。
记忆很模糊,充满了原身的恐惧。只知道那里关着的家伙极其危险,攻击性极强,是连不少正式驯兽师都不愿意轻易靠近的存在。
终于,穿过一片仿佛天然屏障般的茂密、阴森的竹林,一片以粗黑岩石垒砌的低矮建筑群出现在眼前。这里的光线似乎都比其他地方暗淡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带着锈迹和某种……陈旧血渍的味道。这就是丙字区。
与前面几个区域偶尔传来的鸟鸣兽吼不同,丙字区显得异常安静,但这种安静是压抑的,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隐隐能听到一些粗重的喘息和锁链拖曳的细微声响从各个石屋内传出。
而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有一个方向传来的声音,格外突出。
那是一种……低沉的、饱含痛苦与暴怒的嘶吼。
“嗷——吼!!”
声音并不算特别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震得人耳膜发嗡,心头发颤。紧随其后的,是哐!!!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的巨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用尽全力冲击着牢笼。
光是听这动静,就足以让普通人两股颤颤,望而却步。
林晓晓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柒号房外,两个穿着轻甲、本该在此值守的守卫,此刻却躲得远远的,几乎快站到竹林边上去了。两人脸上没有丝毫紧张或尽责,反而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甚至……看戏般的幸灾乐祸。
看到林晓晓走近,其中一个高个守卫挑了挑眉,用手肘撞了撞同伴,嗤笑道:“嘿,看谁来了?咱们的神医林姑娘,还真来送……哦不,是来给那位大人瞧病来了?”
另一个矮胖守卫也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黄牙:“勇气可嘉啊林姑娘!不过我可提醒你,里面那位爷今天心情可不怎么美丽,早饭都没吃,光顾着拆家了。你这小身板,怕是经不起它一爪子。”
高个守卫补充道,语气充满了恶意:“就是,我们哥俩离这么远都觉得心惊胆战。要不……你现在回去,跟张管事认个错,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天?”
林晓晓停下脚步,拄着棍子,微微喘了口气。她没理会两个守卫的冷嘲热讽,而是微微侧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从厚重石门后传出的声音上。
又是一声嘶吼传来。
“呜……嗷——!!”
伴随着又一次猛烈的撞击:“哐当!!”
两个守卫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
但林晓晓的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不对劲。
这声音……
她闭上眼,屏蔽掉外界的一切干扰,包括那两个守卫的聒噪,全身心地去听。
那嘶吼声,乍一听确实凶戾无比,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但在这股暴怒的表象之下,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被掩盖的细节。
声音的中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力竭和剧痛导致的肌肉失控。
尾音有些发散,不够凝聚,仿佛吼到后面已经有些提不起气。
更重要的是,在那撞击的巨响之后,似乎有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压抑的、带着呜咽意味的抽气声,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这绝不仅仅是凶戾。
这嘶吼里,混杂着强烈的痛苦、焦躁,甚至还有一丝……绝望?
就像她曾经救治过的那只被偷猎者陷阱夹断腿的雪豹,在人们靠近时,它也会发出威胁的低吼,龇牙咧嘴,状若疯狂。但林晓晓却能透过那些表象,听到它因为疼痛而加速的心跳,看到它因恐惧而收缩的瞳孔,感受到它肌肉因持续紧张而濒临痉挛的状态。
听音辨症,这是她前世被称为兽语者的看家本领之一。动物不会说话,但它们的声音、表情、肌肉的细微颤动,无一不在诉说着它们的身体状况和情绪状态。
眼前的丙字柒号房,隔着一道厚重的石门,在她耳中,却仿佛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正在承受着巨大痛苦,试图用暴怒和攻击来掩饰自身虚弱,或者吓退潜在威胁的……病患。
“有点意思。”林晓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浓浓的兴趣。这哪里是什么纯粹的凶兽发狂?这分明就是个身陷痛苦、无法自医、只能通过极端方式表达不适的急诊病人!
两个守卫见林晓晓不但没被吓跑,反而站在那里闭目养神,脸上还露出一种……类似于医生看到疑难杂症时的兴奋表情?这丫头是真吓傻了吧?
“喂!林晓晓,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不想死就赶紧滚!”高个守卫不耐烦地喝道。
林晓晓这才仿佛刚注意到他们,转过头,脸上带着一种无辜的疑惑:“两位大哥,你们站那么远干嘛?是怕里面的大人请你们进去喝茶吗?”
两个守卫脸色一僵。
矮胖守卫梗着脖子道:“你懂什么!我们这是……这是战略位置,便于观察动向!”
“哦——”林晓晓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观察动向啊,那观察出什么了?比如……它为什么不吃早饭?是挑食?还是……牙口不好,或者肚子疼,吃不下去?”
两个守卫被问得一懵。他们哪管这个?只要里面的家伙不冲出来,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高个守卫皱眉。
“我是兽医啊,”林晓晓说得理所当然,掂了掂手里的顶门棍,“看病不得望闻问切?虽然隔着门望不了,但闻其声还是可以的。听这动静,中气不足,吼声带颤,撞击之后有明显的抽气声……我初步诊断,这位大人很可能不是心情不好,而是身体有恙,而且病得不轻。它不是在发泄,而是在……求救,用一种比较暴躁的方式。”
两个守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晓晓。
求救?用这种拆房子的方式求救?骗鬼呢!
“胡说八道!”矮胖守卫啐了一口,“它就是头养不熟的凶兽!残暴成性!”
林晓晓耸耸肩,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好吧,你们说是就是吧。反正我是来安抚它的。”
她不再理会这两个只会看热闹的守卫,拄着棍子,一步步走向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厚重石门。
越靠近,那股混合着腥臊、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强大生物的压迫感就越发强烈。石门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用儿臂粗细铁条封住的观察窗。
身后的守卫看着她真的敢靠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既期待看到血腥的一幕,又隐隐觉得这丫头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林晓晓在石门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疼痛和本能的恐惧。她没有立刻通过观察窗往里看,而是先抬起手,用那根顶门棍,不轻不重地、富有节奏地敲了敲石门。
“咚、咚、咚。”
声音清脆,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里面的嘶吼和撞击声,骤然停歇了一瞬。
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敲门声给搞懵了。
林晓晓清了清嗓子,对着门缝,用一种既不是安抚,也不是挑衅,而是类似于……跟隔壁病友聊天的语气,开口说道:
“喂,里面的大家伙,听得懂人话吗?听说你心情不好,把房子撞得哐哐响?我说……你这装修风格挺别致啊,走的是废墟狂暴风?”
门内一片死寂。
连远处那两个守卫都惊呆了,张大了嘴巴。
林晓晓继续对着门缝,语重心长:“我说,这位神兽大人,有病就得治,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你再这么撞下去,房子塌了是小,万一震坏了脑子,或者把哪根宝贝骨头给撞裂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到时候,疼的可是你自己。”
门内依旧没有声音,但林晓晓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气息,似乎锁定了门外的她。
她毫无惧色,甚至往前又凑了凑,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
“跟你说句实在话,我呢,是个兽医,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但手艺还行。你要是信得过,就安静点,让我进去给你瞧瞧?我保证,我的道理……通常都挺管用的。”
说着,她晃了晃手里那根看起来毫无威胁力的顶门棍,还有怀里那包用破布裹着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草药糊糊。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痞气、自信和……真诚的古怪笑容。
丙字柒号房内,那令人胆寒的嘶吼和撞击,第一次彻底停了下来。只剩下一种压抑的、仿佛在权衡利弊的、粗重的呼吸声,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透出。
悬念,在这一刻被拉满。
林晓晓,这个顶着乱毛、拄着木棍、揣着草药的赤脚兽医,能否敲开这扇不仅是石门,更是恐惧与偏见的大门?而她口中的道理,又是否能在这头痛苦的凶兽身上,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一切,都即将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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