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之……”赵德全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右手已被左手半指按出了深深的痕迹,“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吗?”
轻舒一口气,他站起身,走到密室深处。
那里有一个铁箱,箱上挂着三把铜锁。
他取出贴身携带的三把钥匙,一一打开。
箱中只有三样东西:一套明黄色龙袍,一顶十二旒冠冕,一方传国玉玺的仿制品。
龙袍是他二十年前就准备好的。
那时他还幻想能在一月内夺回皇位,所以命汴京最好的绣娘赶制了这套龙袍。
谁知一等就是二十年,龙袍的颜色都有些旧了。
冠冕是十年前打造的,用的是汉阳最好的金匠。
玉玺仿制品是五年前所得,据说是前朝遗物,虽非真品,但足以乱真。
他抚摸着龙袍上的金线绣龙,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
“快了……就快了……”
或许,如今只有登上皇位,才能消除他的执念……
窗外,雨势渐歇。
东方露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紫禁城乾清宫中,夏景帝赵景之也一夜未眠。
他坐在龙案后,面前摊着三份奏折:一份来自江宁知府陈廷玉,禀报剿灭一处山贼巢穴,救出被掳孩童;一份来自锦衣卫密保,汉阳王似有异动;还有一份,来自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组织,十贯盟。
十贯盟的奏折很特别,不是正式公文,而是一封密信。
信中详述了汉阳王训练死士、拐卖孩童、勾结官员的罪行,并附上了部分证据副本。
信的落款是:江湖布衣雷克塞。
这的确是喻万春的手笔,他虽然不喜夏景帝,虽然恨他派人暗杀他,但是汉阳王此举太过泯灭人性,两权相害取其轻。
喻万春决定捅破那层窗户纸,让他们互相攀咬。
夏景帝放下信,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他今年五十岁,但看起来却苍老得多。
繁重的政务,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但是精神头却是十足。
“雷克塞……”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是何许人也?”
侍立在一旁的高祥躬身道,“回皇上,老奴已派人去查。但此人似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查不到根底。”
“查不到根底?”夏景帝挑眉,“那这封信,这些证据,从何而来?”
“这……”高祥语塞。
夏景帝叹了口气,“罢了。是真是假,一查便知。传旨,命陆炳暗中调查汉阳王。记住,不可打草惊蛇。”
“是。”
“还有,”夏景帝拿起那封十贯盟的密信,“这个雷克塞……能找到他吗?”
“信是通过察事厅送进宫来的。若顺着这条线查,或许能找到。”高翔躬身回答到。
“找到他。”夏景帝道,“朕要见见他。”
高祥一惊,“陛下,此人来历不明,恐有危险……”
“一个敢揭发藩王罪行的江湖人,再危险,能危险过朕的皇弟吗?”夏景帝苦笑,“二十年了,他还是不死心。”
他望向窗外,天色已亮。
“当年先帝传位于朕,朕就知道,他永远不会甘心。这些年来,他在汉阳的一举一动,朕岂会不知?只是……终究是兄弟,朕总想着给他留条活路。”
夏景帝说这话时,眼神并无感情,不知道是说给高祥听的,还是单纯在自言自语。
高祥低着头也不敢接话。
皇家之事,尤其是兄弟阋墙,不是他一个太监能置喙的。
“可如今,他竟训练死士,拐卖孩童……”夏景帝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已不是争权,而是祸国。朕若再纵容,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晨光透过窗纸,将他消瘦的身影拉得很长。
“传朕口谕:即日起,严密监视汉阳王府一切动向。”
“遵旨。”
高祥退下后,夏景帝仍站在窗前,久久不动。
当一个逍遥王爷不好吗?
他想起二十年前,皇弟离京那日。
他站在城楼上,看着自己那位皇弟的马车渐行渐远,心中并无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
可惜自己势力未丰,不然……
“皇弟……”他轻声自语,“若你肯安分守己,朕还可让你颐养天年。可你……为何偏偏要走上这条不归路?”
“当年放过你,朕……后悔了……”
风吹进殿中,带来清晨的凉意,中秋来临了。
中秋将至,长江两岸的芦苇荡渐渐染上秋色。
十贯盟的山寨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从三天前开始,就不断有人马从各地赶来。
先是杨二带着北地分舵的三十多个兄弟,风尘仆仆地抵达;接着是杨三从江南押运一批物资回来,同行的还有二十几个新加入的江湖散人;
最后是杨四,他走的水路,五条大船在江边一字排开,船上除了五十多个兄弟,还载满了粮食、布匹、药材。
这是十贯盟成立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聚首。
小小的山谷,经过几个月的扩建,如今已初具规模。
前院是练武场和议事厅,中院是孩子们的学堂和住所,后院则是仓库和马厩。
东西两侧新建了几排木屋,供各地来的兄弟暂住。
即便如此,一下子涌进百多号人,山寨还是显得拥挤起来,但拥挤中透着生气。
练武场上,北地来的汉子在教江南的兄弟练刀;厨房外,几个妇人在忙着准备中秋的宴席;学堂里,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从未停歇。
李小北忙得脚不沾地。
他要安排新来盟中兄弟的住处,要清点各地带来的物资,还要盯着中秋宴的准备。
杨静文在一旁帮忙,两人虽累,脸上却带着笑。
“小北,你看。”杨静文指着练武场一角。
那里,杨二正和一个铁塔般的汉子过招。
那汉子是北地分舵的副舵主,叫雷豹,使得一手好拳法。
两人拳来脚往,引得周围一片喝彩。
“二哥还是老样子,到哪里都要跟人切磋。”杨静文摇头笑道。
“这样挺好。”李小北擦擦额头的汗,“大家互相熟悉,感情才能深。对了,先生和南风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走时候说中秋前回来,现在中秋马上就要到了……”杨静文望向山道,眼中流露出期待。
而此时的山道上,喻万春和李南风正策马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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