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殴打结束后，陆冥并未立刻起身。他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碎石硌着脊背，主动将《焚骨魔心经》的法门在四肢百骸间运转。
剧痛，是最好的燃料。
每一次骨骼的悲鸣，每一次肌肉的撕裂，都在魔功的引导下，化为一股股精纯而暴戾的灵力。这股力量贪婪地冲刷着他受损的经脉与骨骼，以一种近乎妖异的速度进行着修复。原本断裂的肋骨在咔咔声中自行归位，淤紫的皮肤下，气血奔涌，迅速消弭着伤痕。
许久之后，陆冥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眸子里已看不到丝毫痛苦，只剩下即将开始捕食的、绝对的冷静。
他拖着依旧疲惫、但内里已然脱胎换骨的身体，一步步返回那阴暗潮湿的地窖。
地窖内，浊气熏人，鼾声与梦呓交织成一片。
陆冥默然穿过横七竖八的睡铺，目光扫过那些或麻木、或绝望的睡脸。
这些人的生命之火，正在被日复一日的劳役与绝望所耗尽，只剩下一具具行尸走肉的空壳。
他不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回到自己角落的干草堆上，他正要躺下，身旁一个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一只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手从阴影中伸出，递过来一小块干硬发黑的馍。
陆冥转头，对上一双浑浊但异常明亮的眼睛。那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老杂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声响。
“小子，恢复得挺快。”老人沙哑地开口，声音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但在这儿，当一头横冲直撞的狼，死得比一只会钻洞的老鼠还快。”
这句没头没尾的忠告，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陆冥心头。他接过那块能硌掉牙的馍，沉默地啃咬着，细细咀嚼着这句话里的深意。
纯粹的忍耐和蛮干，确实只是在等死。
“我叫孙海，叫我老孙就行。”老人又咳嗽了几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你这头狼崽子，骨头太硬，迟早要被敲断。学着点吧，学着怎么当老鼠。”
次日，黑风矿洞。
王虎的报复来得直接而粗暴。他直接将陆冥和喋喋不休的老孙，分到了三号采掘区，一处以岩层松动、时常塌方而闻名的死亡地带。
“老实挖，挖不够今天的份量，你们两个就别想吃饭！”王虎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便带着人去了安全的区域。
矿道内阴冷潮湿，岩壁上渗着水，发出滴答的声响。老孙叹着气，一边费力地挥动矿镐，一边给陆冥传授着节省体力的诀窍。
忽然，陆冥的动作一滞。
他停下矿镐，侧耳倾听。在【饕餮战骨】对周遭环境的敏锐感知下，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异常——头顶深处的岩层，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退！”陆冥低喝一声，来不及解释，一把抓住身旁老孙的胳膊，猛地向后拽去。
老孙一个趔趄，还没站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数块巨石轰然砸落，激起漫天烟尘。若晚上半步，两人此刻已是肉泥。
烟尘散去，看着那片狼藉，老孙惊魂未定，半晌才喘着粗气拍了拍陆冥的肩膀：“好小子……你救了老头子一命。”
收工后，老孙没有直接回地窖。他带着陆冥，钻进了矿区一处被标记为废弃的支道。七拐八绕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干燥通风的小洞窟，显然是他私人的藏身之所。
“今天，你救我一命，我便教你一点活命的真本事。”老孙神秘地一笑，从角落里拖出一个简陋的笼子。笼子里，几只通体漆黑、体型如家猫般大小的老鼠正在吱吱乱叫。
“这叫矿鼠，以灵矿碎屑为食，肉里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灵力。”老孙指着老鼠，眼中流露出一种底层求生者的智慧，“杂役的配给根本不够塞牙缝，想活下去，就得有自己的‘门道’。
这，就是鼠辈之道。”
他向陆冥演示了如何利用矿石粉末制作诱饵，如何在矿鼠的必经之路上设置最简单的绊索陷阱。这些不起眼的技巧，却是杂役处最宝贵的生存知识。
谈话间，老孙谈起了自己的过去。他曾是外门弟子，灵品道根，也曾意气风发。只因一次宗门任务中无意得罪了人，被人暗算，道根受损，修为再无寸进，最终沦落至此，眼看寿元将尽。
“没有力量，就算曾经是人，最后也活得不如一只老鼠。”老孙自嘲地笑着，笑声里满是凄凉。
陆冥静静听着，这个世界血淋淋的残酷，再一次被揭开。
末了，老孙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其实，杂役处最‘肥’的差事，是去丹堂后山倾倒药渣。那地方臭气熏天，但运气好，能从药渣里找到一些没完全失效的草药残渣，对修炼大有裨益。只不过……那差事是所有杂役眼里的肥肉，竞争厉害得很。”
一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陆冥心中的黑暗。
丹堂药渣！
对抗心魔的丹药，他不敢想。但那些蕴含药力的残渣，或许就是他压制心魔、获得喘息之机的第一份希望！
为了复仇，为了活下去，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这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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