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苗疆少年单纯好骗。
直到他为我种下情蛊,眼底偏执翻涌:“姐姐既撩了我,便生生世世别想逃。”
后来我大婚当日,他一人一笛杀穿喜堂。
染血指尖轻抚我脸轻笑:“现在,肯跟我回家了么?”
……
竹楼外的月色被泼天的喜红映得黯淡。
我坐在满室浓艳里,嫁衣上的金线凤凰刺得眼仁生疼。外面喧闹的人声、鞭炮碎屑混着酒香的风一阵阵扑进来,却暖不透这方被精心布置的新房。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的鸳鸯纹样,滑腻的苏绣,冰凉的。
……本该是如愿以偿的。
阿爹的仕途,阿娘的夙愿,我从小就知道自己该走哪条路。京城梁家的三公子,脾性温润,家世显赫,是再合适不过的良人。那场恰到好处的“偶遇”,几句精心斟酌的仰慕,一切水到渠成。
可心口为什么一阵阵发紧,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死死绞着,越收越紧,透不过气。
腕间一抹银光冰了一下皮肤。是个极旧的苗银镯子,款式古拙,上面錾刻的蝶纹都快磨平了。下意识想把它褪下来塞进妆匣最底层,指尖碰到那微凉的银面,却猛地顿住。
恍惚间,耳边撞进一声低哑的“姐姐”,带着潮湿的、属于深山的雾气。
我猛地攥紧手,指甲掐进掌心。
不能想。
那片终年缭绕着瘴气的十万大山,那个月色下眼底盛着碎光、为我捉来一斛流萤的少年,那些滚烫的、不知轻重的吻和承诺……都该烂在那里。
是我先招惹了他。又是我,在一个浓雾未散的清晨,趁着他还熟睡,留下了那个可笑的银镯和一句轻飘飘的“别等”,像逃离一场瘟疫,头也不回地扎回了我的锦绣人间。
他该恨我的。
或许早已忘了。山外的日子一天天过,我顺利定亲,备嫁,那场短暂的迷梦被京城的软红香尘盖得严严实实,几乎自己也信了。
直到三个月前,心口开始无端端地疼。
细微的,像是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一下下啃噬着心尖。请了多少名医,银针药石皆无效用,只在每一个夜深人静时,那痛楚便清晰起来,带着某种蛮横的、不容错辨的思念,啃咬得人寝食难安。
我疑心是蛊。
可谁又真信呢?苗疆情蛊,不过是志怪话本里骗痴男怨女的玩意儿。
喜乐声愈发近了,锣鼓铙钹几乎要掀翻屋顶。喜娘尖细的嗓音穿透门扉:“新娘子预备好咯——”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滞涩,伸手去够那顶沉甸甸的龙凤珠冠。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冰凉的珠串时——
所有的声响,乐声、人声、喧哗笑闹声,戛然而止。
不是渐渐的平息,是如同被人一刀割断了喉咙,死寂猛地砸了下来,沉重得令人心悸。
窗外,似乎有压抑的惊呼,杯盏落地碎裂的脆响,然后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细细簌簌的爬挠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所有。
我心跳骤停,僵在原地。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撕裂了死寂,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混乱的奔跑声、桌椅倾翻声、兵刃仓啷出鞘又很快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打断的闷响……
浓烈的、铁锈般的血腥气,霸道地穿透门缝,弥漫进来。
我手脚冰凉,嫁衣的红刺目得像血。
发生了什么?
匪患?仇杀?
不……不对……
那诡异的爬挠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沉寂……
一个冰冷的、我不敢触碰的念头浮了上来。
“吱呀——”
新房的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没有脚步声。
一道颀长的人影斜倚在门框上,堵住了外面唯一可能透进来的光,也堵住了所有生路。
月光和廊下摇晃的灯笼光一起落在他身上,描摹出熟悉的、却早已刻入骨髓的轮廓。依旧是一身靛蓝的苗疆服饰,银饰在幽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只是此刻,那衣摆、袖口,乃至他垂在身侧的手上,都浸染着深浓的、正在滴滴答答往下落的暗红。
他抬眼看过来。
脸上也溅了几点血痕,映得皮肤有种近乎妖异的白。那双曾经盛满山泉清辉、只望着我一人的眼睛,此刻沉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潭底有疯狂偏执的漩涡在翻涌。
视线相交的刹那,我心口那蛰伏的疼痛轰然爆发,如同被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痛得我闷哼一声,几乎瘫软下去,死死按住心口,指尖痉挛地揪紧了嫁衣的前襟。
他看着我痛苦的模样,唇角极慢地勾了一下。那不是笑,是某种冰冷残忍的愉悦。
然后,他一步步走进来。
银铃轻响,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血泊和无声的恐惧之上。他越过门槛,身后,厅堂内的景象短暂地映入我的眼帘——
红的喜绸,红的血。
满地狼藉,扭曲倒伏的人影,间或有什么细小漆黑的虫影在阴影里快速蠕动、消失。
我的喜堂……我的……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剧烈地颤抖起来,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我,浓重的血腥气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来自深山的草木冷香,霸道地钻进我的鼻腔。
染血的指尖轻轻抬起,冰凉的、沾着粘腻的触感抚上我的脸颊,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占有欲摩挲着。
“姐姐。”
他低声唤道,嗓音依旧是记忆里那般清朗,此刻却淬了毒,浸着来自地狱的寒意。
“我来了。”
他的目光掠过我惨白的脸,我身上刺目的嫁衣,眼底的猩红翻涌得更厉害,唇角的弧度却越发深了,露出一点森白的齿尖。
染血的指尖下滑,抚过我的下颌,最后,极具暗示地、重重按在我疼得快要炸开的心口上。
“现在,”他轻笑,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来一片战栗。
“肯跟我回家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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