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昭的手停在朱漆信匣上方,指尖距那残月纹烙印不过半寸。他未动,殿内也无人敢喘息。那枚虎头令牌还系在他腰侧,铜齿压着衣料,沉得像块烧红的铁。
慕清绾站在他身侧一步之遥,左手垂于袖中,腕间菱形疤痕正泛起温热,不痛,却如脉搏般规律跳动。她没看信匣,只盯着内侍捧匣的双手——指甲修剪齐整,指节无茧,不是常年执笔或握刀之人。这种人不会送死信,只会传命。
“不必开。”她说。
声音不高,却斩断了满室凝滞。
谢明昭转眸看她。她神色未变,可眼底那层薄雾似的哀色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冷硬的清明。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昨夜寒梅带回血书时,她曾闭眼良久,指尖抚过令牌上那朵残梅,仿佛能触到谢远舟最后一口气息。如今这封来自长公主的急件,不过是借着旧痛再划一刀。
她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绢布,轻轻摊在御案之上。
泛黄,边缘焦黑,几处字迹被血渍晕染,但仍可辨认:“小妹,长公主用‘子母蛊’控制我……每月初七换皮,痛不可言……若见此书,我已不在。快逃!勿信传言,昭能压蛊。”
正是那封完整血书。
谢明昭瞳孔微缩。他曾亲眼见她焚书饮灰,以为早已毁去。原来她留了真本。
慕清绾指尖点在血书右下角一处火灼痕上:“相府那夜大火,姐姐藏书于陶坛夹层,坛壁受热龟裂,留下这道弧形焦印。你送来的‘血书’呢?”她冷笑一声,“纸面平整,墨色鲜红,连伪造都不知做旧。三年前姐姐便死于蛊毒反噬,临终前以心头血写下此书,埋入密道石缝。她最后的气息,我亲手封进凤冠碎片里。若她尚存,我岂会毫无感应?”
谢明昭沉默片刻,缓缓收回手。
龙纹玉佩静静垂在胸前,未发一丝嗡鸣。双生血脉若有亲族危难,必有共鸣。此刻它毫无反应,便是最铁的证言。
他看向那内侍:“信中写了什么?”
内侍低头:“长公主命奴婢转告陛下与娘娘——若三日内不交出凤冠碎片,便将慕清沅活剖炼蛊,血祭南疆阵眼。”
“荒唐。”慕清绾嗤笑,“她拿不出人,只能造假书。你以为我不知道她的手段?前世她也曾伪造母亲遗书,诱我孤身赴冷宫,结果如何?我喝下毒酒,她却在屏风后数着更漏,等我咽气才肯现身。”她顿了顿,声音冷下去,“她最爱用死人说话。可惜,这一世,我不再信了。”
谢明昭终于开口:“将此信投入金炉。”
内侍一颤,还想说什么,却被寒梅上前一步拦住。她接过信匣,转身便走,脚步干脆利落,不留半分迟疑。
慕清绾却未动。
她望着御案上的血书,忽然伸手,将凤冠碎片自发间取下,轻轻按在绢布中央。刹那间,碎片边缘浮起一道极淡的金光,顺着血迹游走一圈,最终停在“昭能压蛊”四字之上,微微震颤。
这不是预警,是确认。
她收回手,重新将碎片簪回发髻,动作从容如理妆。
然后她提笔,蘸朱砂,在那残月纹信匣盖内写下八个字:**骗局已破,静待覆灭。**
“原封送还。”她将笔搁下,目光扫过内侍,“告诉长公主——她以为我还困在过去?可我重生归来,为的就是看清你们每一个谎言。”
内侍跪地接令,双手捧匣退出大殿。门扉合拢的瞬间,晨风卷起一角帘幕,吹动案上血书边缘,焦痕微颤,似有余烬未熄。
谢明昭看着她:“你早料到她会来这一招。”
“她只剩这张牌了。”慕清绾低声道,“沈婕妤败,三皇子废,冷宫密道暴露,江南盐税被截。她每一步都被我们踩住咽喉,唯有用姐姐的名字,才能让我动摇。”她抬眼看他,“可她忘了,真正让我活下来的,不是仇恨,而是清醒。我不靠回忆活着,我靠记得每一个细节活着。”
谢明昭点头。他解下腰间虎头令牌,放在御案另一端,与那方血书并列。两物之间,隔着一道深深的刻痕,像是命运划下的界线。
“她逼你,实则是怕了。”他说,“她知道你已识破替身术,知道你掌握血书真相,更知道你能唤醒忠魂令引。所以她必须让你乱,乱到主动交出凤冠碎片,乱到放弃执棋者之位。”
“可惜。”慕清绾轻笑,“她越是逼,越显其穷途末路。”
殿外钟声再响,已是辰时三刻。
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她腕间疤痕上,那菱形印记竟隐隐发亮,如同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她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拉下,遮住痕迹。
此时,殿角传来轻微脚步声。
寒梅再度出现,手中并无新令,只是低声禀报:“影阁旧部已开始响应令引,南方三州已有七人现身联络点。另有密报称,苏州主仓近日频繁启闭,守卫轮换异常。”
慕清绾与谢明昭对视一眼。
她刚要开口,忽觉凤冠碎片猛地一烫,仿佛被火燎过。
几乎同时,谢明昭胸前龙纹玉佩剧烈震动,直抵心口。
两人皆是一凛。
慕清绾迅速按住发间碎片,掌心渗出一丝血痕——这是执棋者心血催动的征兆。而谢明昭则猛然攥紧玉佩,指节发白,额角青筋微跳。
不是反噬。
是感应。
某种与母蛊同源的气息正在逼近,虽无形,却如针扎骨髓。
“她还没死心。”慕清绾咬牙,“她在试阵。”
谢明昭沉声下令:“封锁东西六宫,禁飞鸟出入。传令神机营即刻布防太和殿周遭,不得放任何人靠近主厅百步之内。”
寒梅领命欲退。
慕清绾却忽然抬手,止住她。
她盯着殿门方向,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刚才那内侍……走路时左脚略拖,靴底沾泥未清。这种天气,宫道干爽,他从何沾上湿土?”
谢明昭眼神一厉。
寒梅立刻返身而出。
殿内重归寂静。
阳光照在御案上,血书与虎头令牌静静相对,朱砂八字映在信匣内壁,红得刺眼。
慕清绾缓缓松开按着凤冠的手,血痕顺着指尖滑落,滴在案角,洇开一朵暗色梅花。
谢明昭望向她,嘴唇微动,似要说什么。
她却先开了口,声音冷得像冰裂:
“她以为送封假信就能乱我心神?”她抬手抹去唇边血迹,目光如刃,“那就让她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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