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昔亡可汗阿史那震已过世两年。
李隆基至今未下表将其后裔进行册封。
东西突厥的滥觞相继被大唐碾碎，那养出来的猎狗也无须再丢肉骨头出去了。
从此漠北无王庭。
阿史那汗位法统断绝。
作为辛家店在西域最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这位末代汗王去世所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
“去年刚入冬，我们委托的粟特商队是在俱兰城附近被突骑施残部截杀的，百余条人命，无一生还！”
李守忠将情况介绍完毕，众人脸上皆有怒气隐现。
这批货虽价值不大，但却是毛呢织物销往西域以西的投石问路之举。
羊毛制品在之前都是大食与波斯地区的拳头产品，向来是往大唐倾销，如果燕北的毛呢能够在西边打开商路，那市场之广阔简直可与大唐媲美。
大食如今疆域已达极盛，连西哥特王国（今西班牙）都被其灭亡征服，甚至其触手已延伸至法兰克王国境内。
东西方贸易几乎尽操诸其手。
如今燕北的农田开垦与各种矿业、冶炼的发展虽已进入正轨，但还处于前期投入阶段，离真正发挥效益还有一段路需要走。
可羊毛纺织业却是发展极为迅速，短短两年时间，已是整个西六管的主要财源。
但毛呢与各种毛纺织物毕竟还是以御寒为主，再加上如今气候比后世温暖得多，长江以北才是主要市场，凭借辛家店遍布全国甚至海外的贸易网络，仅仅一年时间便已基本完成布局。
就连日本与新罗地区的市场也被迅速吃下。
而西域诸国纬度较高，昼夜温差大，是燕北准备攻下的另一个重要“域外”市场。
谁知商队刚出唐境就被杀了个干净。
“突骑施余孽是不想活了！”
坚昆都督李贺忠率先表态。
他部跟金管一样，与西边的突骑施、葛逻禄残部均有接壤，平日里也没少摩擦，自西突厥崛起之后，他们更是几乎沦为战奴，可谓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说不得是去年被剿灭的十姓部落残兵，打不过我大唐正卒，反倒找商团泄愤，真是宵小所为！”
仆固怀恩附和道。
“咳咳~~”
此时史真庆清嗓出声：“可能事情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众人目光齐齐看来。
这位经略副使在来草原之前就负责辛家店通往西域的商路，其本人更是直接跟兴昔亡可汗书信联系，直接沟通相关事宜。
他的意见跟判断绝对最具含金量。
“经略的意思是.....石国跟突骑施余孽有勾连？”
许远沉声发问。
毕竟俱兰城就是石国在其东部边境的商业军事重镇，如果有内情的话，这种可能性最大。
史真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沉吟片刻道：“别忘了，俱兰城东边可就是碎叶.........”
李守忠皱眉出声：“是夫蒙灵察搞的鬼？”
“但石国西边就是大食，也有可能是他们唆使石国人勾结突骑施！”
杜环说出自己的看法，周围也有不少人赞同。
毕竟燕北的毛呢制品冲击的都是大食人的传统市场，他们下黑手也完全说得过去。
但新任安西副大都护、四镇节度使蒙灵察也很难逃脱嫌疑。
毕竟其在河西任内可是一手覆灭突骑施，早年间更是攻破过怛罗斯等石国战略要地，在河中之地可是威名赫赫，当下应是没人敢在这当口于其眼皮底下截杀大唐商队。
“兴昔亡可汗崩逝后，某已去信安西，大都护上任后，更是去文不断，可惜.......”
史真庆缓缓摇头：“并未有所回应。”
李固此时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然后缓缓发问：“夫蒙灵察是安西副大都护吧，那正牌的大都护如今是哪位亲王遥领？”
许远躬身回道：“......是中书令李相暂代。”
众人恍然，纷纷沉默不语。
李固却是摇头失笑：“那怪不得不理你，人家是不敢理你啊。”
史真庆连道失职。
但在场的除了李贺忠比较懵懂之外，凡是对长安官场稍微了解的，都在内心暗暗鄙夷。
这位长安的史家家主，常年在六部显要职司打转，更是担任吏部考功郎中数年。
他就算现在远处漠北，但安西大都护这么重要的职位，岂能不知道是李林甫兼着？
明显是故意装傻充愣。
但李固却似不以为意，温声对众人道：“西域的商路对我燕北极为重要，必须尽快打通.......”
他抬头环视左右：“我草原数十万控弦士既然不能南下，那边西进好了！别人不让我们往西边卖东西，那咱们就打一条路出来！”
李守忠立马单膝拜倒：“我金管上下愿为前驱！”
李贺忠与仆固怀恩见状立马跟上，纷纷拍着胸脯请战。
史真庆此时也躬身道：“臣下就充当各位将军的后勤总管，一应调度转运都由我瀚管承担！”
见所有人都表了忠心，杜氏兄弟也只能随了大流。
李固将李守忠等人扶起：“先锋呢，你怕是抢不过良器了，不过守忠也尽快赶回金管，后续大军接应与部署却是非你莫属了。”
“良器不是刚与我换防，他........”
“你以为他老吵着跟你换地方是为什么？不就是想随时去找西边突骑施跟葛逻禄余孽的晦气嘛，如今得偿所愿，他如何还能忍得住？怕是早带兵扫荡了！”
许远此时出声提醒：“夷播海（巴尔喀什湖）与热海（伊塞克湖）之间的草原地域广大，但水草丰美之地却是不多，只要占下几处要地，修上几处烽燧，以咱们燕北的实力，绝对就能控制得住，不过.......”
他对李固拱手道：“若想打通西域商路，必须要拿下重要贸易节点，可这些城池都为大唐藩属，贸然攻伐，恐怕朝廷那边会有所怪罪。”
“令威多虑了。”
李固摆摆手道：“河中之地乃昭武九姓世居之所，但大食东侵以来，却都成了鼠首两端之辈，如今咱们商队被杀，正好可以之为借口，申斥石国有‘不臣之举’，派兵讨之合理合法！”
他右手食指在地图上随意一划，然后落在其中一个小点上：“打穿热海草原，就先拿下此处！”
众人定睛一看，郡王殿下用手指着的正是石国战略要地——怛罗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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