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连绵的雨终于停歇,乌云散去,一轮残月悬于木叶村的上空,将清冷的银辉洒向这片刚刚经历过战争创伤的土地。
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几声虫鸣,为这宁静的夏夜增添几分生机。
房间内,那股浓烈刺鼻的酒气似乎也淡了些。
团子(他决定暂时这么称呼自己这具身体)正蜷缩在一个还算柔软的坐垫上,享受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的、名为“安全”和“饱足”的幸福。
这个坐垫,原本是被纲手随意丢在墙角的,上面还带着些许药草的清香。在他吃饱喝足、昏昏欲睡时,纲手似乎是无意识地、用脚尖将它勾了过来,推到了他身边。
一个极其微小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举动。
但对他而言,这便意味着一切。
“终于……不用再挨饿受冻了。”
他将小小的脑袋埋在蓬松的绒毛里,感受着腹中传来的饱足感与身上久违的暖意,心中一片安宁。
虽然这个家很冷清,到处都是破碎的酒瓶和记忆的残骸。
虽然这个女人很悲伤,悲伤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琥珀。
但这里有食物,有屋顶,有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强者之一无意识的庇护。
对他这只手无寸铁、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熊猫幼崽来说,这里,就是天堂。
他能听到纲手的呼吸声。
她没有回自己的卧室,依旧趴在桌上,将那张洒满了清冷月光的木桌,当成了她的床。
她的呼吸悠长,却异常沉重,每一次吐纳,都仿佛在推动一块千斤巨石,带着一种筋疲力尽的沉闷感。
月光透过窗户的格栅,在她那瀑布般的金色发梢上,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银边,也照亮了她眼角那一抹尚未干涸的泪痕。
一切,都处于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的宁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这份宁静被打破了。
纲手平稳而沉重的呼吸声,开始变得急促、紊乱。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极度不安的梦境,身体开始在睡梦中轻轻抽搐。
“呃……不……”
模糊不清的呓语,从她唇间溢出,带着浓浓的抗拒与恐惧。
起初,声音还很微弱,但很快,便逐渐清晰起来。
那不是连贯的句子,而是一个个碎片化的、沾满了鲜血与硝烟的词语和声音,仿佛一个坏掉的留声机,在反复播放着她生命中最痛苦的片段。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虽然只是梦中的回响,却仿佛真的在房间内炸开,让蜷缩在坐垫上的团子猛地一颤,惊醒过来。
“医疗班!快!他失血过多!止不住!血……止不住!!”
是纲手的声音,却不再是平日的清冷,而是充满了焦急与嘶哑的战场嘶吼。那声音里的无力感,几乎要化为实质,让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团子抬起头,不安地看向纲手的方向。
他看见,纲手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只紧紧攥着初代项链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仿佛要将那坚硬的结晶体生生捏碎。
紧接着,一个天真烂漫的、属于少年的声音,在她的梦呓中响起。
“纲手姐……这个项链……是我的梦想……我…要成为火影……”
绳树!
是她弟弟绳树的声音!
话音未落,梦境的场景似乎又一次切换。
“活下去……纲手……替我也……活下去……”
这个声音变得虚弱而遥远,充满了弥留之际的眷恋与不舍。
是加藤断!
两个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在她最深沉的梦魇中,轮番上演着他们逝去的那一幕。
每一次重复,都是一次凌迟。
“不……不……不要走!!”
纲手趴在桌上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
轰——!!!
一股肉眼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庞大力量,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是由纯粹的查克拉形成的无形冲击波,是S级忍者在情绪彻底失控下,无意识泄露出的恐怖力量!
嗡鸣声在空气中震荡!
桌上的一个空酒瓶,表面瞬间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啪”的一声,应声碎裂!
角落里那些散乱的卷轴被狂风吹得哗哗作响,纸页翻飞,如同狂舞的白色蝴蝶。
这股威压是如此的恐怖,如此的沉重!
团子被这股力量死死地压在坐垫上,动弹不得。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渺小得像一颗尘埃,随时都会被这无情的巨浪彻底碾碎!
他吓坏了,黑豆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完了!
这次真的完了!
这个女人……疯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可四肢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即将被这股失控的查克拉风暴撕成碎片的瞬间,他体内那个沉寂下去的、名为“阴阳磨盘”的神秘引擎,再次被强行激活!
而且这一次,它不再是涓滴细流般的启动,而是如同被投入了一整座核反应堆的燃料,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疯狂地、贪婪地旋转起来!
奇异的转变,发生了!
那股足以压碎钢铁的致命威压,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竟像是春雪遇上了烈阳,迅速消融、转化!
那股让他灵魂战栗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渴望与狂喜!
如果说,之前纲手清醒时泄露出的“悲伤”,只是开胃小菜。
那么此刻,她梦魇中爆发出的、混杂着查克拉的、最纯粹最浓烈的负面情绪能量,简直就是一场……神明赐予的饕餮盛宴!
他的感官被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他清晰地“看到”,或者说“感知到”,一股股深邃如黑夜、又带着点点血色的紫色气流,正如同火山喷发般,源源不断地从纲手身上溢出,在房间内疯狂肆虐。
而他自己,则成了一个黑洞的中心!
那些狂暴的、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气流,在靠近他身体的刹那,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捕捉、驯服,化作温顺的溪流,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体内。
这些能量经过那神秘“磨盘”的碾压与转化,瞬间就变成了一股股最纯粹的、温暖到极致的、带着勃勃生机的金色暖流,如同甘露般,迅速流淌到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巷子里被碎石划破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那刚刚才被填满的胃,再次感到了空虚,但旋即又被这更高级别的“能量餐”所填满、所滋养。
他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能一拳打穿墙壁的强大感觉,在他小小的身躯内涌动!
“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在心中震撼地自语。
“她的痛苦……是我的甘露!”
随着能量被他大量地、疯狂地吸收,房间内那股狂暴的查克拉风暴,也如同被扎破的气球般,迅速平息下来。
纲手那紧紧蹙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她紧绷的身体重新变得柔软,紊乱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最终,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带着些许鼻音的轻哼,彻底陷入了久违的、没有任何噩梦侵扰的、真正深沉的睡眠之中。
房间里那股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一扫而空。
一切,重归寂静。
团子从坐垫上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轻轻一握,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比之前强大了数倍的力量。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细微但真实的变化——伤口彻底愈合,皮毛似乎都变得更加光亮,体格也好像……结实了一圈。
他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从坐垫上跳下,动作轻盈得不像一只滚滚。
他走到桌边,抬头,静静地凝视着纲手。
月光下,她沉睡的脸庞恬静而美丽,只是眼角那风干的泪痕,依旧记录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梦魇。
看着她平静的睡颜,他发自内心地,用那颗属于人类的灵魂,希望她能永远这样安宁下去,不再被那些痛苦的回忆所折磨。
但是……
在他的身体深处,那刚刚品尝过饕餮盛宴、此刻正缓缓转动着的“阴阳磨盘”,却像一只被唤醒了原始欲望的贪婪野兽,在发出满足的低吼后,又开始低语着,回味着……
它渴望着,再次品尝到那种……美味的“痛苦”。
团子怔住了。
他看着自己倒映在酒瓶上的、那双黑豆般的眼睛,第一次在其中看到了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一半,是源自他前世灵魂的、对眼前这个可怜女人的怜悯与守护欲。
而另一半,则是源自这具身体、这个神秘金手指的、对她痛苦的渴望与贪婪。
这股力量……
究竟是拯救她的良药,还是……让我堕落成一头以悲伤为食的怪物的……毒药?
这个问题,如同一颗种子,在他心中悄然埋下。
而答案,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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