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地上那张刚出现的照片,背对着镜头的自己站在704门口,手里举着相机。时间显示是现在。
红睡裙女孩蹲在楼梯拐角,抬头看着我,嘴角微微张开。
我没有再看第二眼,抓起相机就往外走。门在身后关上,锁舌弹进锁槽的声音很轻。
楼道灯坏了两盏,第三层到第四层之间是一段黑。我摸着墙往下走,脚步没有停。
花坛在楼下东侧,靠近铁艺围栏。我之前拍过几次,都是为了构图需要,从没注意过里面的植物排列有什么规律。但现在我想起来了——每张旧照片里,花坛的位置都变了。有些年份,枯枝被摆成某种形状,像是有意为之。
老园丁每天晚上都会来一趟。二十四点整,他准时提着煤油灯出来,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戴一顶旧草帽。他不说话,只低头剪枝、松土、浇水。
今晚他提前了。
我躲在三楼阳台的柱子后面,看见他提灯走进花坛,脚步比平时慢。他放下灯,从口袋里掏出七根枯枝,一根一根插进土里。位置很准,动作也不迟疑。
我举起相机。
取景框自动对焦在地面某一点,那是星阵的中心。我还没按下快门,老园丁突然停下动作。
他背对着我,声音沙哑:“七具玻璃舱对应七重罪,你吞了贪婪。”
我没动。
他没回头,也没再说话,只是用铁锹轻轻拨开星阵中央的泥土。
土很松,翻了几下就露出一段骨头。小孩的手臂,已经发黄。手腕断裂处,刻着一个字。
念。
我的呼吸卡了一下。
这不是巧合。林念是我小时候的名字,只有实验记录里才有。外人不可能知道。
我蹲下身,离那截骨头更近了些。风衣下摆蹭到地面,沾了湿泥。
老园丁依旧站着,铁锹插在旁边,像一根指向地底的标尺。
我再次举起相机,想拍下这具骸骨。手指还没碰到快门,相机自己响了。
咔嚓。
取景框边缘闪过一道光。很小,但清晰。珍珠质地,圆形,别在发间的那种发卡。
林晚的发卡。
我立刻回看照片。屏幕一片空白,只有一条横向的数据噪点,像是信号干扰。
“你是第一个?”我开口,声音有点哑,“这孩子……是第一个容器?”
老园丁没回答。
我伸手,指尖碰到那截腕骨。凉的,表面有细微裂纹。那个“念”字刻得很深,笔画末端带钩,像是用力划出来的。
“那我算什么?”
还是没人回应。
我慢慢收回手,把相机塞进风衣内袋。金属外壳贴着胸口,有点冷。
抬头看公寓楼。七楼最西边那扇窗,是704室。窗帘拉着,里面没有光。
但我记得刚才离开时,没拉窗帘。
我站起身,盯着那扇窗。
老园丁这时动了。他弯腰捡起铁锹,提起煤油灯,转身往楼后的小门走去。脚步很慢,背影佝偻。
他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
“玻璃舱要满了。”他说。
然后继续走,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站在原地,风吹过来,耳垂上的银环晃了一下。
七具玻璃舱。七重罪。
我吞了贪婪。
可贪婪是什么?是我不肯忘记真相?还是我一直在找她?或者……是我明明知道自己做过的事,却还在假装无辜?
我摸出相机,打开存储记录。最近一张是自动拍摄的那张,时间戳清楚,地点定位也在花坛。
但内容消失了。
就像那些被抹掉的记忆一样。
我闭了下眼,再睁开。
花坛里的星阵还在,七根枯枝指向不同的方向。中间那截骨头已经半露在外,像被人特意挖出来给我看的。
我蹲回去,用手把土重新盖上。埋到一半,发现泥土下面还有东西。
一块碎布,红色,丝质。
我把它捡起来,展开。
一角绣着小小的玫瑰花纹,和林昭手腕上的胎记形状一样。
这不是林晚的衣服。
也不是我的。
我盯着这块布,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一间白色房间,墙上挂着七件童装,每一件都不同款式,但颜色都是红。
其中一件,袖口就有这样的刺绣。
我猛地站起来,把布塞进口袋。
转身朝公寓大门走。
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听见背后有动静。
回头。
花坛中央的煤油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
灯罩裂了一道缝,火光从里面透出来,在地上投出一个扭曲的影子。
不是人的形状。
像七个小孩围成一圈,手拉着手。
我拧动钥匙,门开了。
走进去,反手关门。
背后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玻璃碎了。
我靠在门板上,喘了口气。
相机还在手里。
我把它举起来,对准自己的脸,按下自拍。
闪光亮起的瞬间,取景框右上角,又闪过了那枚珍珠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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