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靠在宿舍床头，三枚铜钱还在口袋里。他没脱外套，牛仔布料有点硬，贴着后背发烫。刚才那一场雨后的安静让他睡着了，意识滑得很快，像掉进一口老井。
梦里是铁匠铺。
十二岁那年的事全回来了。父亲背对着他在打铁，炉火通红。地上有一块乌黑的铁牌，边角磨损，像是被人握了很多年。他蹲下去捡，手指刚碰到，铁牌就往掌心钻。皮肤裂开一道缝，铁牌沉进去，血没流出来，只有一股热气顺着胳膊往上爬。
他想喊，发不出声。
画面一转，叶知秋站在道观前的石阶上。天在打雷。她穿着小孩的衣服，手里抱着一面小镜子。镜子突然震动，发出嗡的一声响。她抬头看天，嘴唇动了一下，念了个词，不是现在的语言。腰间挂着一个没成型的铃铛，轻轻晃了一下，响了第一声。
两人同时睁眼。
林深猛地坐直，右手掌心发热。他低头看，血纹亮了，一闪一闪，像心跳。他伸手摸背后的铁心戟，戟身冰凉，没有反应。光是从他身体里出来的。
同一时间，叶知秋在三清观偏殿睁开眼睛。她原本在调息，闭着眼也能感觉到腰间的温度。同心铃自己动了，没有声音，但表面的三毒破魔符泛起青光。她解开外袍，把铃铛拿下来，指尖碰触纹路，那光顺着她的手指往上走，一直延伸到手腕。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是夜，星星很多。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林深也在看天。
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屏幕上是林深的名字。她按下接听，还没说话，那边就传来声音。
“你也梦见了？”
她说：“嗯。”
两人没再问细节。不需要。他们都清楚，梦里的事不是假的。那种真实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林深坐在床边，左手撑着膝盖，右手摊开看着血纹慢慢变暗。叶知秋把同心铃重新系回腰间，动作很慢，像是怕弄坏什么。
系统提示出现在两人的意识里。
【检测到前世记忆碎片，建议融合】
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是一种直接知道的感觉，像本能。林深皱眉，他不想轻易相信这种东西。可梦里铁牌入体的画面太清晰，连父亲袖口烧出的小洞都看得见。叶知秋站在窗前，耳边还回荡着那声铃响。她记得那天之后，师父说她开了道感，能听天地之音。
现在她明白了，那声音来自他。
紫微星君的声音从云层中传来。
“此乃天定。”
不带情绪，也不针对谁。像是在陈述一条规则。林深抬头看窗外的天空，没看到人影。他知道是谁在说话。叶秋也听见了，她没回头，只是把窗户推开一点，让夜风吹进来。
林深拨通视频通话。
画面接通，叶知秋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她没化妆，头发松散扎着，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林深也没说话，举起右手，掌心血纹还有一点余光。叶知秋看到后，把同心铃举到镜头前。铃身上的符文正在缓缓流转，青光未散。
“时间和地点都对上了。”她说。
“十八年前，雷雨夜。”林深说，“我拿到铁牌，你觉醒道感。”
“不是巧合。”
“从来都不是。”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林深靠在墙上，手放下来。掌心血纹彻底暗了，但那种感觉还在。他的意识深处好像多了个东西，以前是空的，现在有了回音。叶知秋把手机放在桌上，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三清观很安静，只有风穿过屋檐的声音。她抬头看月亮，残月挂在树梢。
她忽然想起梦里自己念出的那个词。
她试着重复了一遍。
铃铛又响了。
这次有声音。
清脆的一下，传得很远。
林深在屏幕这边也听见了。他坐直身体，盯着手机扬声器。
“你刚才说了什么？”
“一句咒语。”她说，“我不知道意思，但它让我想起了什么。”
“我也一样。”林深低声说，“铁牌进来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句话，像有人在我耳边说的。”
“什么话？”
“等你。”
叶知秋的手指顿了一下。
她没说话。
但她把铃铛贴在胸口，闭上了眼睛。
系统后台生成一条新记录。
【双生波动匹配度：97.6%】
林深不知道这条数据的存在。他只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叶知秋站的地方。不是通过摄像头，是直接看到的。她站在院子中央，月亮照在她肩上，风吹动她的衣角。
他眨了眼，画面消失。
“我们得查这件事。”他说。
“查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做同一个梦。”
“不是同一个梦。”她纠正，“是同一段记忆。”
林深没反驳。他知道她说得对。那种熟悉感不是梦境能带来的。那是经历过的事，被封住了，现在开始往外冒。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步。
“系统提示融合。”他说，“它让我们把碎片拼起来。”
“你会同意吗？”
“我不知道。”
“但我可能会。”
林深停下脚步。
“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
“命运被安排好了。”
“如果早就开始了，”她说，“那我们现在才刚刚醒来。”
林深看着屏幕里的她。她的眼神很稳，没有犹豫。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在找的东西，可能从来就没丢过。
他把手按在屏幕上。
叶知秋也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镜头。
两人之间隔着几百公里，隔着夜晚，隔着过去十八年的陌生与误解。
但现在，他们第一次感觉到，彼此不是偶然相遇的人。
林深收起手机，走到窗边。校园一片漆黑，教学楼的灯都灭了。他看向远处的火山方向，那里有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像一根线，牵着他。
叶知秋回到屋里，拿起笔在纸上写梦里的咒语。字迹歪斜，像是用左手写的。她不认识这个字，但它让她心口发烫。
她把纸折好，放进抽屉。
然后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
镜子里的人，眼神变了。
不再只是道门少主，不再只是任务执行者。
她有了另一个身份。
只是现在还不完整。
林深躺在床上，没再睡。他把手放在胸口，感受心跳。
掌心血纹虽然暗了，但他知道，它还会再亮。
而且下次，会更久。
他闭上眼，试图回想梦里父亲的脸。
还是模糊的。
但在最后一刻，他听到父亲说了句话。
不是对他。
是对空气说的。
“他们终于连上了。”
林深猛地睁眼。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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