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真空中的烛火 (candlelight in the Vacuum)
地点： 太阳系外围，“小猎犬号”飞船内部 时间： 引力弹弓加速后 第14天（船内主观时间）
死寂。 这是真正的、绝对的死寂。
如果你把耳朵贴在船壁上，你听不到海浪，听不到风声，甚至听不到引擎的轰鸣。因为核脉冲引擎早已关闭，飞船正依靠惯性，以每秒3000公里的速度在虚空中滑行。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小猎犬号”就像是一口漂浮的铁棺材。
“呃啊……” 一声压抑的惨叫打破了寂静。
在生活舱里，铁臂满头大汗，正试图把自己的右手从舱壁的扶手上拿下来。 但他的机械手就像是长在了扶手上一样，纹丝不动。
“别硬拔！” 亚瑟飘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激光切割刀。 “这是**‘冷焊’（cold welding）**现象。”
亚瑟推了推眼镜（用橡皮筋固定在脑后），指着铁臂的机械手指与金属扶手的接触点： “在地球上，金属表面都有一层氧化膜。但在太空中，经过刚才的高速摩擦和微陨石撞击，你们表面的氧化层都被剥离了。” “在真空中，两块纯净的金属一旦接触，原子就会误以为它们是同一块材料，瞬间融合在一起。”
“你的手和这艘船，现在是一个整体了。”
“那怎么办？把手剁了？”铁臂绝望地问。
“忍着点。” 亚瑟打开切割刀。 兹——！ 一道极细的激光切断了扶手。铁臂终于自由了，但他手里还握着一截断掉的钢管。
“以后别乱摸任何裸露的金属。”亚瑟警告道，“除非你想变成这艘船的零件。”
处理完铁臂的麻烦，亚瑟飘向了船尾的生态培育室。 那里原本是船员餐厅。现在，里面种满了绿色的东西。
不是蔬菜。 是藻类。
苏珊正飘在空中，眼神呆滞地盯着那些装满绿色液体的玻璃罐。她的脸色苍白，眼眶深陷，显然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
“它们在说话……”苏珊喃喃自语，“亚瑟，你听见了吗？那些星星在说话。”
“那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噪音。” 亚瑟检查了一下苏珊的瞳孔。 “你有**‘深空幽闭症’（Space Adaptation Syndrome）**的征兆。长时间盯着虚空，人的大脑会为了填补感官空白而制造幻觉。”
“吃点东西吧。” 亚瑟从一个罐子里舀出一勺绿色的糊状物，递给苏珊。
“又是这个？”苏珊看着那团像鼻涕一样的东西，反胃地干呕了一下，“螺旋藻……我已经吃了两周了。我感觉我都要变成绿色的了。”
“这是目前最高效的光合作用系统。” 亚瑟自己也吃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吞咽下去。 “利用船上微弱的电力灯光，把我们要呼出的二氧化碳和排泄物里的氮，转化为蛋白质和氧气。”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式生态循环（cELSS）。” 亚瑟看着手里这团难吃的糊状物： “虽然味道像屎，但在太空中，这就是烛火。是维持我们生命之火不熄灭的唯一燃料。”
“喵。” 薛定谔飘了过来，一脸嫌弃地闻了闻那勺藻类，然后用爪子把一管作为储备粮的“脱水企鹅肉”推到了亚瑟面前。 显然，猫大爷拒绝吃素。
亚瑟笑了笑，揉了揉猫头。 在这死寂的太空中，这只猫是唯一能让人感到一丝“生气”的存在。
滴——滴—— 控制台突然传来了一声警报。 不是敌人。 是导航信标。
亚瑟立刻飘回驾驶位，调出了星图。 在前方漆黑的虚空中，出现了一颗暗红色的星球轮廓。 它布满了伤痕，表面覆盖着巨大的沙尘暴，看起来像是一只发炎的眼球。
火星（mars）。
“我们到了？”铁臂兴奋地凑过来。
“还要三天减速。” 亚瑟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焦距，对准了火星的表面。
在那红色的沙尘暴中，隐约可见一些巨大的人造建筑残骸。 那是巨大的穹顶城市，但都已经破碎了。 而在城市的废墟中，有些东西在动。
那不是人。 那是一些银白色的、像流体一样的沙丘。
“那是……纳米虫群（Nanite Swarm）。” 亚瑟的声音变得凝重。
“第一批越狱者虽然建立了殖民地，但他们似乎遭遇了某种技术反噬。” “他们制造的纳米机器人失控了，吞噬了所有的有机物和金属，变成了这片红色的沙漠。”
“我们要去那儿？”苏珊看着那片死亡之地，“那里看起来比地球还危险。”
“我们必须去。” 亚瑟指着火星北极的一个点。 那里有一座依然在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塔。
“那是**‘奥林帕斯山’（olympus mons）的火山口。” “特斯拉的星图显示，那里有一台‘引力波雷达’**。” “只有启动它，我们才能找到那个封锁太阳系的‘光锥屏障’的漏洞。”
亚瑟转过身，看着疲惫的队友： “打起精神来。” “我们是这个星系里最后的活人。” “就算是要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准备减速切入。” 亚瑟双手在键盘上飞舞： “利用火星大气层进行气动捕获（Aerocapture）。” “这会很烫。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烫。”
“小猎犬号”调整姿态，将那块满是伤痕的热交换器对准了火星的大气层。 像是一颗燃烧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坠入了那片红色的沙海。
【第四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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