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点苍蓝色的光芒,如同悬挂在无尽虚空中的冰冷审判之眼,其漠然的注视仿佛能冻结时间,凝固思维。不同于归墟那充满吞噬欲望的死寂,这股降临的意志更显绝对、至高无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宇宙铁律般的威严。
刚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林泉,残存的意识在这股意志的扫视下,如同暴露在绝对零度中的火苗,摇曳欲熄,连感受到劫后余生的片刻松懈都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渺小与颤栗。
“万……万象星律之眼……”影子瘫软在地,失魂落魄地重复着青帝的低语,那扭曲的脸上再无疯狂,只剩下彻底的绝望与恐惧,“它们……真的存在……记载竟然是真的……”
青帝强撑着站起身,抹去嘴角的金色血迹,尽管气息萎靡,身姿却依旧挺拔。他仰望着那三点苍蓝光芒,目光复杂无比,有凝重,有恍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没想到,‘拔楔’引发的法则震荡,竟然真的惊动了巡弋于诸界缝隙的‘巡礼者’……”青帝的声音低沉,像是在对林泉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它们并非生灵,而是某种……维护着某种底层‘公约’或‘平衡’的机制显化。记载中,它们只在某个世界的存在方式严重偏离‘星律’,可能危及其他界域稳定时,才会降临……进行‘评估’与……‘矫正’。”
评估?矫正?林泉的心沉了下去。听起来,这绝非善意的来访。
就在青帝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三点苍蓝光芒中的其中之一,微微闪烁了一下。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的冲击。但一道清晰无比、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意念波,如同冰冷的程序指令,直接响彻在年轮殿内所有具备意识的存在脑海中:
【检测到‘原生壁垒’(建木界定名)出现大规模法则结构变更。】
【检测到‘终末归墟’(归墟界定名)活性异常波动。】
【检测到非授权性‘界楔’(源初石碑界定名)移除行为。】
【检测到高潜力‘混沌变量’(林泉界定名)介入。】
【依据《万界平衡公约》第7章第3条,启动‘一级事态’评估程序。】
一连串冰冷、精准的界定与陈述,仿佛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关乎世界存亡的挣扎,简单地量化成了一条条待审核的数据。这种绝对的理性与漠然,比归墟的疯狂吞噬更令人感到心底发寒。
【评估目标一:原生壁垒守护者(青帝界定名)。】
苍蓝光芒转向青帝,一道无形的扫描波纹掠过。
【状态:受损。权限:本土最高。行为:参与非授权结构性变更。动机分析:存续优先。风险评估:中等。暂定处置:观察。】
青帝眉头微蹙,但没有言语,坦然接受着这如同对待物品般的“评估”。
【评估目标二:失衡衍生物(影子界定名)。】
扫描波纹落在瘫软的影子身上。
【状态:虚弱。性质:原生壁垒负面投影与终末归墟碎屑混合体。行为模式:破坏性,意图引导终末归墟全面降临。风险评估:极高。裁定:予以‘净化’。】
“不!等等!我可以解释!是它们先……”影子发出惊恐的尖叫,试图挣扎。
但那点苍蓝光芒没有丝毫迟疑,只是微微一亮。
一道纯净到极致的、仿佛由无数细微星辰符文构成的苍蓝光丝,凭空出现,瞬间贯穿了影子的核心!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影子的身躯,连同其散发出的所有阴暗、扭曲的气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悄无声息地、彻底地消散在了空气中,没有留下丝毫存在过的痕迹。
一位让青帝都感到棘手、纠缠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诡异存在,就在这轻描淡写之间,被彻底“净化”了!
林泉残存的意识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这“巡礼者”的力量和行事风格,太过于冷酷和绝对!
【评估目标三:混沌变量(林泉界定名)。】
最后,那冰冷的意念和扫描波纹,聚焦到了林泉那残破不堪、几乎随时要消散的灵体之上。
林泉顿时感觉自己的一切,从肉身到灵魂,从血脉到记忆,甚至每一个念头流转的轨迹,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里到外、彻底地剖析、审视着。在这目光下,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串复杂的数据,一个需要被定性的“变量”。
【构成分析:人族(守门人末裔)、妖族(寂灭傲龙血脉)、界契石认可者、终末归墟契约链接者、守门人圣物承载者……多重矛盾属性聚合。】
【核心特质:‘法则桥梁’(高潜力,未完全开发)。】
【行为记录:主导并执行‘非授权界楔移除’,行为结果:成功建立不稳定的新生平衡模型(概率0.00017%),避免了‘原生壁垒’因内部压力崩溃及‘终末归墟’局部爆发。】
【综合评估:变量潜力,‘极高’。行为性质,‘未经授权的高风险干预’。对现有‘星律’平衡,构成‘潜在威胁’与‘不确定变数’。】
那意念毫无波澜地陈述着结论,每一个词都让林泉的心更沉一分。潜在威胁?不确定变数?这绝不是什么好评价。
【根据公约,对于高潜力且行为性质存疑的‘混沌变量’,标准处置方案有两种:】
【方案A:即时抹除。消除不可控风险。】
【方案b:纳入‘观察者’序列,施加‘平衡枷锁’,限制其能力发展与活动范围,直至风险等级降至可接受水平。】
抹除?!观察者序列?平衡枷锁?!
林泉的意志在愤怒和恐惧中剧烈波动。他拼尽一切,甚至险些魂飞魄散,才为这个世界争取到了一线生机,换来的就是被定义为“威胁”,面临要么被消灭,要么被囚禁的命运?!
青帝也猛地踏前一步,尽管虚弱,却散发出不容忽视的威严:“巡礼者!此子于本界有功无过!若非他挺身而出,此刻归墟已然爆发,此界亿兆生灵涂炭!何来‘威胁’之说?!”
【逻辑判断:避免更大灾难,不能抵消其自身作为‘混沌变量’的潜在风险。功过不相抵,此为‘星律’基础。】那意念冰冷地回应,【其存在本身,即是变数。变数,急需管控。】
就在这时,那三点苍蓝光芒中的另一个,也微微闪烁了一下,一道略显不同、似乎带有一丝极细微“计算”意味的意念介入:
【补充计算:该变量成功构建新生平衡模型,证明其‘法则桥梁’特质具备极高应用价值。彻底抹除,视为资源浪费。】
【提议:执行方案b,但附加‘观测任务’。将其投放至‘边荒战场’(某处界定名),观测其在极端环境下,‘桥梁’特质的发展与应用,以及对局部平衡的影响。此举既可施加压力进行‘限制’,亦可收集宝贵数据。】
边荒战场?投放?观测任务?
这听起来,像是从一个囚笼,被流放到另一个更危险的囚笼,同时还要成为被研究的对象!
青帝脸色一变,显然知道那“边荒战场”意味着什么:“不可!他伤势极重,状态不稳,前往那里十死无生!”
【此为最优解。】那冰冷的意念毫无转圜余地,【执行方案b+。即刻施加‘平衡枷锁’,准备投放。】
一点苍蓝的光芒在那点苍蓝光芒前凝聚,化作一枚闪烁着无数细微符文的、如同项圈般的虚幻枷锁影像,缓缓朝着林泉残破的灵体飞来。那枷锁散发着绝对的禁锢意味,一旦戴上,恐怕生死都将不由自己!
林泉看着那飞来的枷锁,看着那三点漠然的苍蓝之眼,看着身旁焦急却似乎无力阻止的青帝。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甘与愤怒,如同最后的火焰,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中熊熊燃烧!
他奋力挣扎,试图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哪怕只是做出一点点反抗的姿态!
难道他付出一切换来新生,最终却要沦为这冰冷“星律”下的囚徒与实验品?!
就在那虚幻枷锁即将触及他灵体的刹那——
异变再生!
他意识海中,那卷沉寂的《永夜巡礼指南》,似乎受到了这外在“枷锁”力量的刺激,又或是感应到了林泉那极致的不甘与反抗意志,猛地爆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桀骜”与“超越”意味的暗金光芒!
一股并非来自归墟,也并非来自林泉自身,而是源于这古卷最深层的、仿佛能无视规则、打破束缚的奇异力量,轰然爆发!
“嗡——!”
苍蓝色的枷锁虚影,在触碰到这股暗金光芒的瞬间,竟然剧烈震颤起来,仿佛遇到了某种无法解析、无法束缚的存在!
那三点一直漠然的苍蓝光芒,在此刻,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同步的剧烈闪烁!
一道带着一丝细微“波动”的意念,首次流露出类似“惊讶”的情绪: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阶权限干扰!】
【目标变量关联性重新评估……】
【关联对象:‘超脱法典’(???界定名)……权限等级……无法判定!】
【……执行逻辑冲突……方案b+……强制中止……】
【启动……紧急复议程序……】
古卷的力量与巡礼者的枷锁在林泉灵体周围形成了短暂的对峙,光芒交织,法则紊乱!
林泉在这混乱的中心,意识几乎彻底涣散,他只来得及抓住最后一个念头:
母亲留下的这卷《永夜巡礼指南》……到底是什么来头?!它似乎……连这凌驾诸界的“巡礼者”,都能……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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