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仿佛来自亘古的箴言落下,地宫之内,死寂被打破。
三十六具盘坐的枯骨,眼眶中倏地燃起两点幽黑的火焰,那不是燃烧,而是吞噬光明的深渊。
它们齐齐起身,动作僵硬却带着某种不可违逆的韵律,脚下踏着燃烧的黑焰,一步步走向祭坛。
黑焰触及沙地,并未将其点燃,反而在瞬间烙下一个个深刻的姓名,字体苍劲,带着不屈的锋芒——李承道、苏寒舟、叶无赦……每一个名字,都曾在历史长河中掀起滔天巨浪,却又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抹去,他们的共同称号,是“拒命者”。
林渊站在高台之上,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具走向他的枯骨,口中以一种庄严肃穆的语调,逐一念出那些被遗忘的姓名。
“李承道。”他沉声念道。
那具走在最前方的骸骨,周身的黑焰中猛地迸发出一缕银光。
随着林渊的声音继续,“苏寒舟。”第二具骸骨亦是如此。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对应的枯骨周身便多一分光泽,黑焰渐渐被压制,银色的火焰如薪火般从骨骼缝隙中透出,愈发炽盛。
当最后一个名字“王拒”落下时,三十六具骸骨已然通体被璀璨的银焰包裹,仿佛披上了月华织就的战甲。
他们不再是冰冷的枯骨,而是三十六尊燃烧着不屈意志的银色战魂。
也就在这一刻,整座地宫,从墙壁到穹顶,从每一粒沙尘到每一寸空气,都开始震动,响起亿万生灵汇聚而成的低语,那声音跨越了时空,融合了无数纪元的悲愤与执念,最终汇成清晰的三个字:“我们,记得。”
低语声中,夜凝霜的眼睫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胸前那枚曾是极寒烙印的霜心印,此刻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完美无瑕、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水晶心脏,它就那样悬浮在她的胸腔之外,随着她的呼吸而平稳地跳动着。
她低头看着这颗心脏,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磅礴力量,轻声呢喃:“他们不是被天道碾碎的失败者……他们,是为后来者铺路的基石。”
林渊走下高台,来到她的身边,握紧了她冰凉却不再致命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坚定的力量。
“现在,这条路,该换我们来走了。”
他的话音仿佛一道敕令,祭坛中央那扇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青铜巨门,发出了“嘎吱”的刺耳声响,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没有想象中的宏伟神殿,也没有堆积如山的宝藏,只有一条完全由森森白骨铺就的狭窄小径,蜿蜒着通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
就在门开的瞬间,断舌判官那最后一丝即将消散的残魂,在门框上挣扎着浮现,他用尽所有力量,拼凑出四个淋漓的血字:“小心同行者。”字迹成形,他的残魂便如一缕青烟,彻底化作了风中尘埃。
哭砂童默默地走到林渊面前,他小小的身子不再颤抖,仰头看着林渊的脸,那双曾被恐惧与绝望填满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孩童般的纯粹与释然。
“叔叔,这一次……我不怕了。”他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林渊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敬意。
他缓缓单膝跪地,与孩子平视,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你不是任何人的孩子,你也不是一个需要被怜悯的牺牲品。”林渊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你是这千百次轮回中,第一个敢对‘天’说出‘我不想再死一次’的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哭砂童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烈日下的冰雪。
他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身形渐淡,最终彻底化作一片晶莹剔透的霜雪,轻飘飘地飞向夜凝霜,完美地融入了她胸前那颗跳动的水晶心脏之中。
水晶心脏的光芒瞬间明亮了几分,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孩子最后的勇敢。
林渊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再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踏上了那条白骨小径。
脚下的骨骼在他踩上去的瞬间,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仿佛在为新的行者奏响序曲。
身后,三十六具银焰觉醒者无声列队,如最忠诚的卫士,紧随其后。
夜凝霜与林渊并肩而行,胸前的归息之心光芒流转,照亮了前方寸许之地。
他们才深入小径不过百丈,两侧原本光滑的石壁上,竟开始浮现出新的壁画,那壁画仿佛是从石头内部生长出来的一般。
画面上,四位头戴帝冠、气息渊深如海的同源共主,正恭敬地跪拜在同一个人的脚下。
那人背对众生,身形模糊,看不清面容,但他的手中,却握着一本断裂的古老律典,而他的脚,则死死踩着一块刻满了神纹、本应通天彻地的巨碑。
地宫入口处,一直像石雕般枯坐的铜面驼奴,浑浊的眼睛望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呢喃:“第九百零一次轮回……呵,终于,终于有人走出了这第一步。”
小径的延伸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仿佛没有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黑暗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是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坟前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只有一柄锈迹斑斑、不知由何种生物的骨骼制成的匕首,深深地插在坟头的泥土里。
林渊的目光被那柄骨匕死死吸引,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葬主之力正在与之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共鸣。
他缓缓上前,伸出手,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骨匕握柄的刹那——嗡!
整片空间,连同流淌的时间,轰然静止。
林渊的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拽入了一段尘封的记忆洪流。
他看见了千年前,天地震荡的那一幕:三位气息与壁画上几乎一致的共主,正联手镇压一位被称为“拒”的叛逆者。
然而,画面中的第四人,也就是被镇压的“拒”,面对三位昔日同伴的雷霆手段,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与反抗,反而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戏谑与疯狂的笑容。
在身躯被法则彻底碾碎的前一刻,他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那声音跨越千年,清晰地在林渊的脑海中炸响:“下次见面,我会让你们三个,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爷’。”
记忆如潮水般退去,空间恢复了流动。
林渊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那柄骨匕。
骨匕在他掌中发出一声哀鸣,随即竟如活物般融化,化作一条扭曲而复杂的黑色纹路,从他的掌心迅速向上蔓延,缠绕住整条手臂,最终在他的手背上形成一个形如契约的诡异图案。
一股信息洪流涌入他的脑海,这条活纹,名为“逆命契”。
他就是那个“拒”,那个被遗忘的第四位共主。
或者说,他是“拒”选定的归来者。
林渊缓缓转身,不再看那座孤坟,也不再理会那条黑暗小径,他径直朝着来路走去,步伐比来时更加沉稳,也更加决绝。
三十六位觉醒者和夜凝霜默契地转身,跟随他的脚步。
当一线光亮出现在前方,林渊一步迈出了地宫。
外面肆虐的沙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阳光奇迹般地刺破厚重的黄沙云层,精准地洒落在他身上。
林渊没有停顿,他走到那具被他带来的首棺旁,弯腰,再次将其稳稳地扛在了肩上。
他转过身,面对着身后三十六位银焰熊熊的觉醒者,面对着身后那座埋葬了无数纪元不甘的巨大坟墓,声音平淡,却带着足以撼动天地的分量:“从今天起,没人再替天说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三十六位代表着历史上最强拒命者的觉醒者,包括李承道、叶无赦在内,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他们跪的,不只是那位沉睡在首棺中的初代葬主,更是眼前这个扛起了所有因果,决心要打破这无尽轮回的人。
也就在同一时刻,远在万里之外,一座建立在巨大眼瞳状天坑中的葬瞳教圣殿内,被称为白蝎娘的妖艳女子猛然从冥想中惊醒,噗的一声,她背后那引以为傲、坚不可摧的七节脊椎毒钩,竟在瞬间毫无征兆地齐齐断裂。
剧痛让她面容扭曲,但更让她惊骇的,是耳边响起的一个苍老沙哑的僧人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听见了吗?白蝎……这片大地上,坟,开始回应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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