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尚未在学府的飞檐翘角间完全散尽，清越的钟声便已将新生们召集至东北角的演武场。与往日晨训的锻体术演练不同，今日的演武场气氛明显更加肃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源力波动，那是攻击性术法残留的气息。
十座高出地面半尺、铭刻着加固与缓冲符文的黑色玄武岩擂台呈环形分布，每座擂台边缘都站立着一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教习。总教习依旧如铁塔般矗立在前方高台，声若洪钟：
“源武之道，非闭门造车！感知、掌控，最终需落于实战！今日实践课，擂台对战！目的非为争胜，而为检验尔等近日所学，熟悉自身力量，明了自身短长！规则简单：不得故意致残致死，不得使用禁忌外物，掉下擂台或主动认输即为败！现在，抽签决定对手！”
一名助教捧着签筒快步走过，新生们依次上前抽取刻有号码的玉牌。人群微微骚动，有人摩拳擦掌，有人面露紧张。
林夜抽到了一块刻着“七”字的玉牌，目光扫向周围，寻找着同样抽到七号的对手。
“嘿，林哥，几号？”钱多多凑过来，亮出自己手里的“三”号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胖爷我但愿别碰上那几个狠茬子，特别是叶锋那个冰块脸……”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壮、肤色黝黑、脸上带着几分傲气的少年走了过来，亮出手中的“七”号牌，目光落在林夜身上，尤其是在他手腕的银翼限制器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癸字班，张猛。”他声音粗犷，带着十足的自信，“启明三阶，土系强化。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林夜心中一沉。张猛他有点印象，测潜时是颇为明亮的黄光，天赋不错，而且土系强化在启明境以防御力和力量见长，正面对抗极占优势。而他自己，虽然依靠那奇异的灰色源力初步强化了视觉，但整体源力等级才勉强稳定在三阶，攻击手段更是匮乏得可怜。
“癸字班，林夜。”他平静回应，没有多余的话。
很快，抽签完毕，对战依次开始。
擂台上的战斗瞬间爆发！各种属性的源力光芒闪烁碰撞，呼喝声、碰撞声、术法爆鸣声不绝于耳。有火球呼啸而过，有水鞭灵活抽击，有风刃锐利切割，也有像张猛那样的土系觉醒者，拳脚势大力沉，甚至能在体表凝聚出一层薄薄的石肤防御。
钱多多果然倒霉地抽中了一个擅长风系速度的学员，在擂台上被遛得团团转，累得气喘吁吁，最后被一脚轻巧地扫下擂台，倒也输得干脆。他下来后还笑嘻嘻地自嘲：“没事没事，胖爷我这是给对手增加信心！”
叶锋的比试更是引人注目。他的对手同样是一名剑修世家的子弟，但在叶锋那简洁、精准、快如闪电的木剑之下，仅仅支撑了五招便被点中手腕，长剑脱手落败。叶锋收剑而立，面无表情，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很快，轮到了第七号擂台。
“第七场，林夜对张猛！双方上台！”
林夜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上擂台。对面的张猛早已站定，双拳互握，发出咔咔的响声，体表隐约有土黄色的源力流转，气势迫人。
“开始！”裁判教习简短下令。
张猛显然打算速战速决，没有任何试探，低吼一声，整个人如同蛮牛般冲向林夜！踏步之间，擂台微微震动，一拳直轰而来，拳风呼啸，带着沉重的土石之力！
不能硬接！
林夜瞳孔一缩，强化后的视觉清晰捕捉到对方拳路的轨迹和那凝聚的土黄色能量。他脚下立刻发力，身体向侧后方急退！
嘭！
张猛的重拳落空，砸在擂台地面上，那加固过的玄武岩竟然被砸出一圈细微的裂纹！
“躲得倒快！”张猛冷哼一声，攻势不停，双拳连环挥出，如同打桩机般，拳风笼罩了林夜周身大片范围。土黄色的源力鼓荡，压迫得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林夜根本无力反击，只能将全部心神用于躲闪。他全力运转那微薄的灰色源力，主要灌注于双眼和双腿。视觉强化让他能提前一丝预判对方的攻击落点，双腿的力量和速度增强则让他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
他的动作看起来惊险万分，每一次闪避都几乎贴着对方的拳脚而过，引得台下观战的钱多多阵阵惊呼。
“只会躲吗？废物！”张猛久攻不下，有些烦躁，攻势越发狂猛。他的力量和防御确实强悍，但速度和灵活性相对欠缺。
林夜紧咬牙关，沉默不语。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在对方狂暴的攻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看似随时可能倾覆，却总能在最后关头稳住。他对自身力量的调动在这种极限压力下，变得越发精细和流畅，对危险的预感也变得更加敏锐。
有好几次，他甚至能感觉到张猛下一招的意图，那是一种超越视觉的、近乎本能的战斗直觉，仿佛体内的灰色源力对能量的流动有着天然的敏感。
但一直躲闪终究不是办法，他的源力和体力都在飞速消耗。必须尝试反击！
看准张猛一个收拳稍慢的间隙，林夜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止住后退之势，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般弹射而出，将所有力量凝聚于右拳，直击张猛肋下空档——那里是他的源力运转似乎稍显滞涩之处！
然而，就在他的拳头即将命中目标时，张猛嘴角却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狞笑！
他根本不闪不避，肋下的土黄色光芒瞬间大盛，石肤防御骤然加厚！
同时，他的左拳以更快的速度，如同摆锤般横扫而来，封死了林夜所有退路！他刚才的破绽，竟然是故意卖出来的！
“糟了！”林夜心中大骇，但此时变招已来不及！
砰！
他的拳头确实打中了张猛的肋下，却如同砸在一块坚硬的花岗岩上，震得自己手臂发麻，指骨剧痛！而张猛那势大力沉的摆拳，则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的右肩之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传来，林夜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砸飞出去，重重摔落在擂台边缘，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右肩瞬间塌陷下去，剧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林哥！”台下的钱多多惊叫出声。
张猛收拳，傲然站立，看着倒地不起的林夜，嗤笑道：“就这点本事？戴着个特殊手环，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废物就是废物！”
裁判教习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林夜的伤势，准备上前终止比赛。
然而，就在此时——
剧痛和羞辱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林夜的神经！右肩的骨头可能裂了，但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种无力的挫败感和对方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不想就这么认输！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屈辱的刺激下，他左手口袋里的戒指再次传来那股熟悉的、微弱却坚定的温热！而他那沉寂的灰色印记，也仿佛被这股温热和强烈的情绪引动，在精神世界深处猛地加速旋转，散发出一种贪婪而躁动的波动！
一股冰冷而凶戾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逸散出一丝！
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银翼限制器再次发出尖锐的蜂鸣，红光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及能量反应！高危！”
裁判教习的脚步猛地顿住，惊疑不定地看向林夜！
张猛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台上的总教习目光如电，瞬间锁定林夜！
林夜猛地抬起头，他的双眼之中，竟然闪过一丝极其淡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光芒！一股强烈的、想要将眼前一切撕碎、吞噬的欲望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的左手下意识地抬起，仿佛要抓住什么，指尖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扭曲光线的灰气！
“嗯？！”总教习发出一声蕴含着源力的低喝，如同惊雷般在林夜耳边炸响！
这一声低喝瞬间将林夜从那种危险的失控边缘震了回来！眼中的灰光迅速褪去，左手的异状也瞬间消失。印记恢复沉寂，戒指也变得冰凉。银翼限制器的蜂鸣声渐渐停止，红光褪去，但记录仪上必然又添上了一笔重重的“异常”记录。
剧烈的疼痛和脱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眼前一黑，几乎要失去意识，只能用左手勉强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完全倒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混着血水浸透了衣袍。
整个擂台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刚才那诡异的一幕惊呆了。那股冰冷的气息虽然短暂，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张猛脸色变幻，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惊疑和一丝后怕。
总教习深深地看着瘫倒在擂台边缘、狼狈不堪却眼神倔强的林夜，挥了挥手，对裁判道：“带他去医馆疗伤。此战，张猛胜。”
两名助教立刻上前，小心地将林夜搀扶起来。
钱多多赶紧跑过来，胖脸上满是担忧：“林哥！你没事吧？”
林夜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如纸，右肩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来。他被搀扶着走下擂台，经过张猛身边时，对方眼神复杂，最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在经过总教习所在的高台时，林夜感受到那深沉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身上。
“力量失控，比力量弱小更为致命。”总教习的声音低沉地传入他耳中，“好自为之。”
林夜低着头，咬紧牙关，在助教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离开演武场。
今日的对战，他彻头彻尾地失败了，身体受创，还在众目睽睽之下险些失控。
但在这极致的挨打体验和失败的屈辱中，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与不足，感受到了那诡异力量的可怕与诱惑，更感受到了一种……对真正掌控力量的、前所未有的渴望。
右肩的骨头很痛，但某种信念，却在疼痛中变得更加清晰。
去医馆的路上，他看了一眼手腕上沉默的银翼手环。
龙城卫……应该也看到刚才的数据了吧？
他们又会如何评估这次“意外”呢？
他的目光投向学府深处，那座高耸的修炼塔在晨光中沉默矗立。
他需要更快地变强，更需要找到一条……能安全驾驭那凶险力量的道路。
否则，下一次，可能就不只是肩骨碎裂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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