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学府的日常并非只有修炼与听课。这一日，晨训刚结束，所有癸字班的新生并未如常解散，而是被教习集合起来，带到了演武场一侧的任务发放处。
这是一座风格冷硬的石殿，殿内墙壁上悬挂着数十块不断刷新着信息的玉璧，上面罗列着各式各样的任务：材料收集、药园护理、典籍整理、设施维护……以及，一些标注着“外出”、“战斗”、“清理”字样的任务。不少高年级学员在此进出，交接任务，兑换贡献点，气氛忙碌而有序。
一名负责任务派发的执事朗声道：“学府贡献，非仅苦修可得。实践、协作、为学府及周边安定出力，亦是修行重要一环。今日起，尔等需开始承接任务，积累贡献。首月任务，由学府统一指派，以作适应。”
新生们顿时一阵骚动，既有紧张，也有兴奋。终于要接触到真正的“实战”了吗？
执事开始按照名单分派任务。大多数任务都是学府内部的杂役或辅助类工作，相对安全。
“……钱多多，灵兽谷饲育协助。” “叶锋，剑冢外围剑气疏导。” “张猛，北区建材搬运……”
当念到林夜的名字时，执事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在他手腕的银翼限制器上扫过，继续道：“林夜，编入癸字七组。任务：清理学府地下排污管网c7区滋生的低阶影鼠群。任务评定：低危。带队者：洛薇。”
“影鼠？” “地下管网？” 不少新生露出嫌恶的表情。影鼠是比影蠕虫更弱小的深界衍生生物，个体实力微弱，但繁殖极快，喜欢阴暗潮湿环境，其爪牙带有微弱的暗蚀能量，虽不致命，但被划伤后伤口不易愈合，颇为麻烦。去地下管网清理这种东西，又脏又累，还没什么油水。
钱多多同情地看了林夜一眼。叶锋面无表情，似乎对任何任务都无所谓。张猛则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林夜心中却并无太多波澜。低阶影鼠，他在万象楼的图鉴中见过，确实是底层中的底层。危险系数不高，正适合他这种缺乏经验的新手。而且，带队的是洛薇……他仿佛已经感觉到身上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很快，癸字七组的其他四名成员也确定下来，是两男两女，看起来都有些紧张和不安。洛薇的身影也恰好出现在任务殿门口，她依旧那身赤红劲装，嘴里叼着一根草茎，显得百无聊赖，看到林夜，懒洋洋地招了招手。
一行人领取了任务令牌和简易地图，在洛薇的带领下，离开学府主体建筑群，向着后山一处偏僻的、通往地下的巨大管道入口走去。
越靠近入口，空气越发潮湿阴冷，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污水和铁锈混合的气味。巨大的管道入口如同怪兽的喉咙，深不见底，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偶尔从缝隙透出的微光和水滴声。
“喏，就是这儿了。”洛薇拍了拍手，从腰间取出几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照明石分发给众人，“地图都看好了吧？c7区，不算大，但岔路多，跟紧了，掉队被老鼠拖走我可不管。”
她语气轻松，却让那四个新生更加紧张了。
“影鼠这东西，弱得很，胆子也小，就是数量多了烦人。”洛薇一边带头走进管道，一边随口讲解，“弱点嘛，怕光怕火，动作快但防御差，敲碎脑袋或者脊椎就行。注意别被围住，也别被它们的爪子划伤，不然回去还得麻烦医师驱散暗蚀能量。”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阔，但异常潮湿，脚下是湿滑的粘液和不知名的污秽，墙壁上凝结着水珠，生长着一些发出幽幽磷光的苔藓。照明石的光芒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更深的黑暗在前方涌动，仿佛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林夜集中精神，强化后的视觉和听觉在黑暗中发挥出优势，能比别人更早看清前方的路况和细微动静。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学府派发的制式长棍，棍身铭刻着简单的加固符文。
没走多远，前方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窸窣”声和吱吱尖叫！
“来了。”洛薇停下脚步，毫无紧张感，“前排举盾，后排准备。林夜，你左边那个岔口，有三只摸过来了，去解决了。”
那四个新生连忙手忙脚乱地举起带来的简易盾牌，源力光芒亮起，神色紧张。林夜则心中一凛，他确实听到左边岔口有细微动静，但洛薇竟然能如此精准地判断出数量？
他没有犹豫，深吸一口气，握紧长棍，向左边的岔道口快步走去。强化视觉让他能清晰看到，三只个头只有家猫大小、皮毛灰黑、眼睛血红、牙齿尖利的影鼠正沿着管壁飞快地爬来！
看到林夜，它们发出威胁的嘶叫，后腿一蹬，化作三道灰影扑了上来，速度快得惊人！
若是几天前，林夜恐怕会手忙脚乱。但经历了洛薇的“毒打”和针对性训练，他的战斗意识和反应速度早已今非昔比！
他冷静地后撤半步，长棍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向冲在最前面那只影鼠的脑袋！同时身体微微侧移，避开另一只的扑击轨迹。
砰！ 棍端传来击中硬物的触感，第一只影鼠惨叫一声，被砸飞出去，撞在管壁上，抽搐两下不再动弹。 与此同时，他手腕一抖，长棍借力回扫，扫中第二只影鼠的腰腹，将其打飞。 第三只影鼠的利爪几乎要抓到他的小腿，林夜脚下步伐灵活一变，正是这几日被洛薇逼着练熟的步法，险之又险地避开，随即反手一棍，将其头颅砸碎！
动作干净利落，几乎没有多余消耗。
“还行，没白挨揍。”洛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继续前进。注意头顶和脚下，这些东西狡猾得很。”
那四个新生见林夜如此轻松解决三只影鼠，也稍稍松了口气，鼓起勇气跟上。
队伍继续深入。地下管网如同迷宫，岔路极多，环境复杂。影鼠群开始不断出现，有时三五只，有时十几只一拥而上。它们从黑暗中扑出，从头顶管道落下，甚至从污水里钻出，防不胜防。
另外四名新生起初配合生疏，险象环生，但在洛薇漫不经心却总能关键时刻出言提醒甚至暗中出手化解危机的指挥下，渐渐稳住了阵脚，学会了互相掩护，运用简单的合击技巧。
林夜则成为了队伍中最锋利的“尖刀”。他总被洛薇派往鼠群最密集或最突然的方向，每一次都能凭借过人的感知和近期锤炼出的身手，迅速而高效地清理掉威胁。他的长棍挥舞间，渐渐带上了一种简洁、精准、狠辣的韵味，与叶锋的剑术风格截然不同，更像是某种为了纯粹“消灭”而存在的技巧。
他甚至开始尝试在极限攻击的瞬间，调动那一丝灰色的源力附着于棍端。他发现，这种惰性却极具穿透力的源力，对于破除影鼠那微弱的暗蚀能量防御有着奇效，往往能一击毙命，甚至能轻微地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能量反馈，补充自身消耗。
当然，他极为小心，控制在极其微弱的程度，绝不敢引动印记和戒指的进一步反应。银翼手环偶尔会轻微震动，但并未发出警报。
战斗间隙，他还会仔细观察被击杀的影鼠。这些最低等的深界生物，其体内那微弱而混乱的暗蚀能量，确实与他那灰色源力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亲和感”。吞噬它们的力量，远比吸收空气中那些无属性源质来得“顺畅”。
“休息十分钟。”清理完一个较大的鼠巢后，洛薇示意大家在一个相对干燥的平台处休整。那四个新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伤，忙着处理伤口，吞服恢复丹药。
林夜消耗也不小，但精神却有些亢奋。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虽然对手弱小，但那种运用力量、掌控战斗的感觉，让他沉迷。
洛薇扔给他一小壶清水，在他身边坐下，看似随意地问道：“感觉怎么样？杀这些小东西。”
“很……奇妙。”林夜斟酌着词语，“比修炼更能体会力量的运用。”
“哼，这才哪到哪。”洛薇嗤笑一声，压低声音，“记住这种感觉，但也别沉迷。真正的深界战场，比这残酷万倍。这些老鼠，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刚才……用那力量了吧？感觉如何？”
林夜心中一惊，没想到她观察得如此细致。
“有点……顺畅。但不敢多用。”他老实回答。
“嗯。”洛薇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别人的路，看看就好，别瞎学。”
休息结束，队伍继续推进。终于，在清理了数个小型巢穴后，他们根据地图指引，来到了c7区疑似鼠后的藏匿点——一个巨大的、废弃的沉淀池。
池内堆积着厚厚的污秽，腥臭扑鼻。池子中央，一只体型比普通影鼠大了足足三倍、腹部臃肿、眼中闪烁着狡诈红光的鼠后，正发出尖锐的嘶鸣。它的周围，聚集着密密麻麻、至少上百只护卫影鼠，看得人头皮发麻！
“啧，看来找到老窝了。”洛薇挑了挑眉，“鼠后必须除掉，不然很快又会繁殖起来。老规矩，我压阵，你们上。别被围死就行。”
那四个新生脸都白了。上百只影鼠一拥而上，他们怎么可能挡得住？
林夜也感到巨大的压力。但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长棍。强化视觉快速扫过鼠群，寻找着最佳的切入点和鼠后的位置。
“我吸引正面，你们两侧牵制！”林夜低喝一声，不等其他人反应，竟主动冲了出去！他脚步踩在沉淀池边缘的凸起上，身形灵活如猿，长棍挥舞，将几只扑来的影鼠扫飞，直扑鼠后！
鼠后发出尖锐的指令，大量的影鼠如同潮水般涌向林夜！
另外四名新生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从两侧发动攻击，勉强牵制住一部分鼠群。
林夜瞬间陷入了重围！无数利爪尖牙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将精神感知提升到极致，长棍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反击都精准而高效，不断有影鼠被他击飞打死。但他身上的伤口也在迅速增加，暗蚀能量带来的刺痛和麻木感开始蔓延。
他距离鼠后还有十米！但这十米，仿佛天堑！
就在他动作因伤势和消耗稍显迟缓的瞬间，鼠后眼中红光大盛，猛地张开嘴，喷出一道凝练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暗能量箭，直射林夜面门！这绝非普通影鼠能有的攻击！
危险！
林夜瞳孔骤缩，全力侧身闪避，但那能量箭速度太快，依旧擦着他的左臂掠过！
刺啦！ 衣袖瞬间被腐蚀消融，手臂上传来火烧般的剧痛，一股阴冷的暗蚀能量疯狂向他体内钻去！
几乎同时，他左手口袋里的戒指猛然变得滚烫！精神世界的灰色印记也剧烈躁动起来，传递出对那侵入的暗蚀能量的极度“渴望”与“贪婪”！
“呃！”林夜闷哼一声，剧痛和印记的躁动让他险些失控。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没有强行驱散或压制那股入侵的暗蚀能量，而是集中意志，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躁动的灰色源力，迎了上去！
不是吞噬外界，而是……吞噬体内的入侵者！
嗡！ 灰色源力与暗蚀能量接触的刹那，并未发生剧烈冲突，那阴冷的暗蚀能量仿佛遇到了克星，瞬间就被灰色源力包裹、分解、同化，转化为一股精纯的能量，反而补充了林夜的消耗！手臂上的刺痛感也迅速消退！
成功了！
虽然只是吞噬了侵入体内的少量能量，却让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可能！
而这一幕，恰好被后方压阵的洛薇看得清清楚楚。她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极其讶异的光芒，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此时，林夜精神大振，趁着鼠后攻击间歇和周围影鼠被暂时击退的空档，猛地向前突进！
鼠后发出惊恐的尖叫，指挥更多影鼠护驾。
但林夜速度更快！他脚下发力，踩着一只扑来的影鼠背部作为借力点，身体腾空而起，手中长棍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和一丝微不可察的灰芒，如同陨星般，狠狠砸向鼠后那硕大的头颅！
噗嗤！ 一声闷响，伴随着头骨碎裂的声音！ 鼠后的尖叫戛然而止，臃肿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鼠后一死，剩余的影鼠顿时陷入混乱，吱吱尖叫着四散逃窜，很快消失在黑暗的管道深处。
战斗结束。
林夜拄着长棍，站在鼠后的尸体旁，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浴血，多是影鼠的，也有他自己的。左臂被腐蚀的地方只剩下淡淡的红痕。
另外四名新生瘫坐在地，心有余悸，看着林夜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和后怕。
洛薇慢悠悠地走过来，踢了踢鼠后的尸体，满意地点点头：“还行，没死里面。任务完成，回去吧。”
回程的路上，气氛轻松了不少。那四个新生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战斗，对林夜的表现赞不绝口。
林夜却沉默着，回味着刚才吞噬暗蚀能量的那一刻。那种顺畅感，那种补充，远比吸收无属性源质强烈得多。
他的灰色源力，似乎对深界能量有着特殊的“偏好”？
洛薇走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体内消化？有点意思。不过，小家伙，深界能量的‘味道’虽然不错，但‘吃’多了，小心拉肚子，甚至……变成它们的一员。”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林夜心头。
吞噬深界能量，并非没有风险？甚至可能被污染同化？
他看着自己看似恢复如初的左臂，心中刚刚升起的兴奋，瞬间被更大的疑虑和警惕所取代。
这条看似能快速提升的道路，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崎岖和危险。
第一次任务，他活了下来，并收获了宝贵的实战经验和一个关于自身力量的全新发现，但也迎来了一个更加严峻的警告。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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