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的热闹，终有散场的时候。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大堂，转眼间便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客人。
掌声和喝彩声的余温尚在。
但大多数人已经心满意足地离去。
嘴里还津津有味地讨论着那惊才绝艳的对联。
以及顾大人那羡煞旁人的宠妻之举。
顾明牵着自家娘子的小手，正准备带着福儿喜儿一道回家。
沈静姝的小脸蛋儿还红扑扑的，看得顾明心里直痒痒。
他琢磨着，回家之后，这不得……嘿嘿嘿。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旁边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还有事？”
顾明回头一看，哟，这不是刚才被自己“绝”杀的小天才解缙嘛。
只见解缙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顾明恭恭敬敬地一拱手。
“学生斗胆，敢问阁下……”
“可是曾任会试、殿试，乃至试官考试的考官，顾明顾大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透着确认的渴望。
顾明眉毛一挑，呦呵，消息还挺灵通。
他点了点头，淡然一笑：“正是在下。”
得到肯定的答复。
解缙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肃穆。
他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然后“噗通”一声，直接弯下了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标准大礼。
“学生解缙，拜见顾大人！”
这一声“拜见”，喊得是真心实意，恭恭敬敬。
完全就是后辈学子见到前辈大儒的姿态。
卧槽！
顾明心里当时就乐开了花。
这可是解缙啊！
大明朝未来的内阁首辅，主持编纂《永乐大典》的超级大学士！
历史书上牛逼轰轰的大人物。
现在正对着自己这个半吊子穿越者行学生礼！
这感觉……啧啧，简直不要太爽！
这波装的，满分！必须满分！
心里爽翻了天，顾明脸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
他连忙上前一步，亲手将解缙扶了起来。
“哎，解公子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你我今日以文会友，不论官职，只谈才学。”
解缙直起身子，但神态依旧恭敬无比。
“大人才高八斗，学生今日得见，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方才那上联，学生绞尽脑汁亦无头绪。”
“大人却信手拈来，学生……心服口服！”
哎哟，这小伙子会说话。
顾明心里更舒坦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解公子过谦了。”
“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学，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对了，”
顾明话锋一转，笑眯眯地问道。
“年后，你便要参加童生试了吧？”
解缙闻言，又是一愣。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大……大人。”
“您……您是如何知晓学生志在科举的？”
自己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士子，这位顾大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顾明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知道的？
大哥，你可是历史名人啊！
你几岁中秀才，几岁中举人，几岁中进士。
我上学的时候历史书上都写着呢！
我要是不知道，我这九年义务教育不就白学了？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顾明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呵呵，普天之下的读书人，谁不向往着金榜题名，为国效力？”
“以解公子你的才华，若是不走科举这条路。”
“那岂不是明珠蒙尘，浪费了这一身的好本事？”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解缙听得是热血沸腾，感觉自己瞬间就找到了人生导师。
没错！我就是要考取功名！
看着解缙那闪闪发光的眼神，顾明觉得，是时候给他上一课。
科普一下大明朝的“高考”制度了。
“解公子，你可知这科举之路，道阻且长啊。”
顾明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两步。
“这第一关，便是童试。”
“只有三试皆过，才能取得生员资格，也就是俗称的秀才。”
“拿到了秀才的功名，你才算真正踏入了士林的门槛。”
“见了县官可以不跪，也能免除一部分徭役赋税。”
“算是个小小的特权阶级了。”
解缙听得连连点头，这些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从顾明这位前考官嘴里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顾明继续说道。
“成了秀才，下一步，便是三年一次的乡试。”
“乡试在各省的省城举行。”
“能去考的，都是一省的青年才俊，可以说是百里挑一。”
“这乡试若是考中了，那你就是举人了。”
“举人可就厉害了，算是有了做官的资格。”
“哪怕后面考不上，也能候补个小官当当，光宗耀祖是妥妥的了。”
“乡试之后，再过一年，便是京城的会试。”
“全国的举人齐聚京师，争夺那几百个贡士的名额。”
“这难度，堪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而我，当年便是会试的主考官之一。”
顾明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
“会试之后，便是最后一关，由当今圣上亲自主持的殿试。”
“殿试不淘汰人，只是给所有贡士排个名次。”
“分出一甲、二甲、三甲。”
“一甲只有三人，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
“这便是读书人毕生追求的最高荣耀了。”
顾明一口气讲完，感觉口干舌燥。
解缙听得是心潮澎湃。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一步步拾级而上，最终金榜题名的辉煌未来。
他再次对着顾明深深一揖。
“多谢大人指点迷津！”
“学生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大人今日教诲！”
顾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然而，解缙心里想的却更多。
他忽然想起了坊间关于这位顾大人的另一个传说。
传说这位顾大人担任考官时。
出的题目那叫一个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让无数饱读诗书的考生当场懵逼。
什么“论地球为何是圆的”。
什么“试算紫禁城所需砖瓦几何”。
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闻！
想到这里，解缙暗暗下定了决心。
看来，只读四书五经是远远不够的。
等除夕过后。
我一定要找些天文、地理、算数之类的杂学来看！
万一……万一将来我能考到会试。
正好又碰上顾大人这样的考官呢？
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啊！
解缙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同时心里也跟猫抓似的，好奇得不行。
他真的很想问问。
大人，您当年出的考题，到底是有多“丧心病狂”啊？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而此时的顾明，看着眼前这位斗志昂扬的未来状元郎。
心中却在暗自庆幸。
幸好，幸好老子是当考官的，不是当考生的。
让自己去背那浩如烟海的四书五经，还得写八股文？
饶了我吧！
那不是要我老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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