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使府内,玄冰议事殿的寒意似乎渗入了骨髓,比往日更加刺骨。巨大的冰壁上倒映着刘渊略显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身影,以及围坐在冰玉案几旁,面色凝重的核心幕僚。
距离广寒仙坊试探失败已过去数日,后续所有试图从边角缝隙寻找“造化绿液”或近似替代品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无论是通过隐蔽的跨州仙商,还是联系一些过往有交情的散修仙门,甚至尝试接触一些名声不佳但路子野的“万界掮客”,只要涉及“绿液”二字,要么杳无音信,要么对方在接到意向后的极短时间内便会莫名取消交易,并讳莫如深。
王母与张玉衡的“无限收购”铁幕,正以惊人的速度和力度合拢,将刘渊彻底隔绝在资源之外。没有绿液,就无法证明自己有平定价格的能力;无法证明能力,天帝的承诺便是空中楼阁,储君之位更是遥不可及。
殿内气氛压抑。埃卢尔长老愁眉不展,朔月魂体静默,似乎在极力感知那无形壁垒的薄弱点。刘渊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案几上划过,留下淡淡的白痕,他面对这铜墙铁壁般的僵局,纵有千般智计、万般勇武,此刻也深感无处着力,一筹莫展。
难道真要就此认输?辜负父皇期望,眼睁睁看着张玉衡等人继续蛀空天庭根基,而自己则沦为笑柄?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垂眸沉思的狐妗,忽然抬起了头。她美眸之中,不再是最初的忧虑,而是闪烁起一种近乎锐利的光芒,仿佛在绝境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线扭曲而危险的光。
“殿下,”狐妗的声音清越,打破了沉寂,“或许……我们一直想错了方向。”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于她。
“王母与张玉衡的‘无限收购’,看似无解,实则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狐妗缓缓道,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他们的策略建立在‘已知供给有限且可控’的前提上。他们垄断了两大精灵部落,并自信能封锁其他所有微小渠道。但,若供给突然变得……‘无限’,或者至少,远超他们的收购能力与资金储备呢?”
刘渊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
狐妗点头,声音压低,却如惊雷:“引狼入室,釜底抽薪!”
她站起身,纤指在冰案上虚划:“王母所言三重困境,确为事实。但我们为何一定要自己去获取绿液?我们何不……利用更高的价格,制造出远超实际需求的‘虚假需求’信号?”
“具体如何做?”朔月清冷地问道。
“分三步。”狐妗显然已成竹在胸,“其一,由殿下出面,或通过绝对可靠的隐秘白手套,同时向魔界数个有实力的大商团、以及罗刹国掌握荒原生意的部落,放出巨额采购意向。采购标的,就是他们所能提供的‘浊灵液’与‘血髓精粹’,并承诺以高于当前黑市价格五成,甚至一倍的‘诚意价’进行长期、稳定收购!我们不需要真的拥有那么多钱,我们只需要让他们相信,天庭(或某个神秘大买家)出现了巨大的、稳定的缺口,利润惊人!”
埃卢尔长老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会引来庞大供给!可我们并无足够资金吃下……”
“这便是第二步,也是关键,”狐妗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在采购意向中,设下极其严苛的合同陷阱。例如,规定必须于特定时间、在由我方指定的、位于天庭势力边缘但又有一定保障的‘中立交割点’进行一次性巨量交割;规定品质必须达到近乎不可能的统一标准;规定违约将面临天庭律法(借助殿下即将求取的权威)与巨额天道誓约的反噬惩罚……条款要复杂晦涩,看似保障双方,实则埋下无数我方可以单方面解释或触发违约的伏笔。”
她看向刘渊:“届时,魔界与罗刹国的货会源源不断涌向我们制造的这个‘高价风口’。而张玉衡那边,面对突然出现的、海量的、来自其控制范围之外的‘供给’,他的‘无限收购’还能无限吗?他的资金池能支撑多久?当他的资金被消耗,或者因恐慌而试图同样抬价竞争时,便是其防线出现动摇之机。”
“而第三步,”狐妗最后道,“便是在他们最混乱、资金最紧张的时刻,我们动用真正的储备资金(或提前布局的盟友),选择性地吃进一部分关键资源,同时以‘合同陷阱’为由,合法地拒绝或拖延支付大部分魔界、罗刹国的货款,引发供应链上的剧烈动荡和信用崩溃。届时,价格体系必将混乱,张玉衡垄断的高价将难以为继。而我们,既消耗了对手,也摸清了隐藏的供给网络,甚至可能趁机以较低代价真正获得一些资源。”
引狼入室,引来魔、罗刹的贪婪之狼,冲击张玉衡的垄断围栏;釜底抽薪,用合同与法律手段抽掉虚假繁荣的根基,让其价格联盟从内部崩解。
此计兵行险着,借力打力,充满了欺诈与风险,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甚至引发外交纠纷。但也确实是目前绝境中,唯一可能破开铁幕的奇策。
刘渊沉思良久,殿内只闻冰晶凝结的细微声响。最终,他缓缓抬头,眼中已是一片决然:“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妗儿此计,虽险,却有一线生机。然,此计若要施行,尤其是合同陷阱与后续可能的纠纷处置,必须有一个前提——”
他目光锐利起来:“需要天庭律法的背书,需要一份足以让魔界、罗刹商团相信其‘官方背景’且能震慑宵小的权威凭证。否则,那些积年的魔头巨贾,绝非易与之辈。”
关键一步已然清晰。
数日后,刘渊再次出现在凌霄宝殿偏殿,请求求见天帝。
面对天帝张昊天深邃的目光,刘渊没有完全和盘托出狐妗那充满欺诈细节的计划,但他陈明了破局的核心思路与面临的困境。
“……儿臣以为,与其在对方掌控的框架内徒劳挣扎,不若将局做大,引入变数,从外部搅动这潭死水。然此举需假借天庭采购之名,且涉及与外族商事纠纷之可能,非有父皇权威明示,不足以取信于人,亦不足以应对后续变化。”
他言辞恳切,逻辑清晰,虽未言明具体如何“引入变数”、“搅动死水”,但那份敢于跳出框架、直面强敌的胆魄与隐约透露出的狠辣算计,已然让天帝听出了弦外之音。
天帝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儿子,心中虽狐疑其具体手段是否过于激进,甚至可能带来不可测的风险。但他更欣赏刘渊这份在绝境中不甘束手、锐意破局的锋芒。相比起张玉衡那套阴柔的垄断把戏,他更愿意看到有人能打破这僵化的利益格局。
沉吟许久,天帝缓缓开口:“你所求,朕已知晓。此事务必谨慎,不可授人以柄,亦不可酿成大祸。”
说罢,他取过一方空白玉旨,以指代笔,灌注帝威与天道印记,书写起来。片刻后,一道金光流转的旨意成型。
“朕予你这份 ‘全权采购手谕’ 。”天帝将玉旨递给刘渊,“许你以天庭特使之名,全权处理与‘稳定蟠桃园根基相关灵材’之采购事宜,便宜行事,所签契约,于一定限度内,可视同天庭契约。司法天神处,朕自会知会。”
求得这份法理依据,刘渊心中大定。这便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护身符与助推器。
“儿臣,定不负父皇信任!”刘渊郑重接过手谕。
天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朕,静观其变。望你好自为之。”
刘渊躬身退出偏殿,手握那尚带余温的玉旨,感觉仿佛握住了一把无形却锋利的剑。窗外,天庭云海翻腾,一场由他主动掀起的、席卷多方势力的商业与权谋风暴,即将拉开序幕。而这一次,他将不再是猎物,而是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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