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挑事的妃子灰溜溜地滚蛋后，大殿里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一些，至少表面上恢复了觥筹交错，只是投向摄政王那一桌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收敛了许多，带着小心翼翼的敬畏。
可总有人不死心，或者说，想看热闹的心压过了对萧绝的恐惧。
酒过三巡，席间一位素来与丞相府不太对付的郡王夫人，大约是喝多了几杯，胆子也肥了，笑着起身，对着上首的太后和皇帝方向行了一礼，声音带着刻意的娇憨：
“太后娘娘，陛下，今日宫宴如此热闹，光是饮酒听曲未免单调。臣妇听闻摄政王妃出身书香门第，想必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可否请王妃娘娘一展才艺，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话一出，不少人的目光又“唰”地一下集中到了沈知意身上。
谁不知道沈家这位大小姐是药罐子里泡大的？能识字就不错了，还琴棋书画？这分明是想让她当众出丑！
立刻就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宗室子弟跟着起哄：
“是啊是啊！早就想见识王妃娘娘的才艺了！”
“王妃娘娘这般风姿，舞艺定然也是极好的吧？”
“不如就跳支舞如何？简单些的也行啊！”
这些起哄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等着看笑话的期待。
沈知意坐在那里，脑袋垂得更低了，攥着萧绝衣袖的手微微发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血色尽失的小脸，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慌和无措，像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望向身旁的萧绝，声音细弱得几乎要被周围的起哄声淹没：
“王、王爷……妾身……妾身不会……”
那眼神，那语气，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求助，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救赎。
萧绝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没好看过，此刻更是沉得能滴出水。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起哄的人，所过之处，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他低头，看着沈知意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又想起她平日里走几步都喘的体质，心里那点烦躁再次升级。这帮蠢货，是嫌命长了吗？
他本来想直接开口呵斥，但目光触及她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惊慌和全然信任的依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沉默了片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直接发怒时，他却只是几不可见地，对着沈知意，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沈知意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虽然依旧害怕，但还是轻轻松开了攥着他衣袖的手，在云苓的搀扶下，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她对着太后和皇帝的方向，声音细弱地福了一礼：“太后娘娘，陛下……妾身……妾身愚钝，只会一支极简单的祈福舞，若……若跳得不好，还请……请恕罪。”
她这话说得谦卑又可怜，倒是让一些心软的女眷生出了几分同情。
音乐声识趣地响起，是一支舒缓的古曲。
沈知意走到大殿中央空出来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随着乐声，慢慢抬起手臂，开始舞动。
果然如她所说，动作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生涩。不过是几个舒缓的抬手、转身、挪步，幅度很小，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更像是在慢动作比划。她身上那件月白软烟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头上的红宝石头面在灯光下闪烁，衬得她那张苍白的小脸更加我见犹怜。
虽然毫无技艺可言，但配上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和这简单的动作，倒也别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致。
那些想看热烈舞蹈、等着她出大丑的人不免有些失望，但依旧饶有兴致地看着，期待着她在某个复杂动作上栽跟头。
然而，就在乐曲接近尾声，沈知意完成最后一个简单的转身动作，准备收势时——
意外发生了！
她的脚踝像是突然软了一下，或者说，是被那过长的、飘逸的裙摆给绊住了！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朝着坚硬冰凉的金砖地面直直栽倒下去！
“啊！”
“王妃！”
惊呼声四起！
这一下要是摔实了，以她这身子骨，怕不是要当场摔出个好歹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玄色的身影快如闪电！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原本端坐在席位上的萧绝，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殿中。他长臂一伸，精准无比地揽住了沈知意那纤细得不堪一握的腰肢，微微用力，便将她那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身子，稳稳地、完整地捞了回来，紧紧箍在了自己怀里！
沈知意惊魂未定，整个人都软在了他怀中，小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浑身都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吓坏了。
萧绝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苍白的侧脸和紧闭的双眼，再抬起头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已经结满了冰霜。他环视着周围那些还没来得及收起惊讶或幸灾乐祸表情的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清晰地响彻整个大殿：
“本王的王妃，不是给你们取乐的。”
“谁再敢多事，”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刚才起哄最凶的那几个人，一字一句，带着血腥的警告，“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整个临水殿，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怀中人儿细微的、受惊过度的啜泣声，和他冰冷话语的回音，在每个人心头震荡。
这下，再也没人敢对这位病弱的王妃，有半分不敬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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