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城楼上的赤色旌旗,在青石街道上织就细碎的金纹,文书房的窗棂间飘出松烟墨的清冽,与远处垦荒队的号子声撞了个满怀。刚装订好的《黄沙堡管理暂行条例》还带着麻纸的糙感,被两名士兵抬着贴在城中心的告示栏上,墨迹未干便引来了层层围观的人影 —— 有握着农具的流民,有挎着工具的匠人,还有身着甲胄的士兵,一个个仰头凝神,指尖不自觉地顺着字行滑动。
“户籍司掌管身份登记、人口核查,凡黄沙堡军民,三日之内必须完成造册,隐瞒籍贯、虚报技艺者,杖二十,逐出堡外!” 林筱月身着素色布裙,手持木尺指着告示,声音清亮如溪,“农垦司负责土地分配、耕种督导,每人分田三亩,怠工偷懒、私占良田者,罚没当月口粮,情节严重者充军戍边!”
人群中响起细碎的议论,有人面露喜色,也有人眼神闪烁。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农搓着粗糙的手掌,颤声问道:“林姑娘,这条例上说‘老弱妇孺分半亩田,由堡中统一供给口粮’,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 林筱月放下木尺,从袖中取出一本户籍册,“昨日登记的张老汉,家中有卧病老母、三岁幼孙,户籍司已备注在册,今日辰时便可去灶房领取半月口粮,后续由纺织坊的妇人帮衬着做些轻便活计,照样能换粮。”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一阵低低的赞叹。而在围观者的外圈,化名李三的汉子微微眯眼,指尖摩挲着腰间的布带 —— 他正是前日城墙阴影里的奸细之一,此刻正混在流民中,不动声色地将条例中的关键条款记在心里。身旁的同伴王二伪装成木匠,低声道:“这冷啸倒是会笼络人心,条例写得面面俱到,想挑刺都难。”
李三喉结滚动,目光扫过告示栏旁站立的士兵,压着声音:“越周全的规矩,越容易找到漏洞。先按计划来,我在农垦司站稳脚跟,你盯着匠作司的兵器坊,摸清他们的粮库和军械库位置。”
两人正低声交谈,忽然听到人群前方传来争执声。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推开围观者,指着户籍司的登记台怒吼:“凭什么他能分城郊的肥田,我只能分坡上的薄地?你们这是看人下菜碟!”
汉子名叫赵虎,原是延安府的泼皮,一路裹挟着几户流民来到黄沙堡,此刻见旁人分到的田地肥沃,便起了寻衅之心。负责户籍登记的文书脸色发白,正要辩解,一道玄色身影已缓步走来,正是冷啸。
“城郊肥田,分给的是昨日垦荒时第一个翻完三亩地的王铁蛋。” 冷啸手中握着马鞭,指节分明的手指点在告示栏上,“条例第三条写得明白:‘有功者赏,有能者优’,他凭力气挣来的良田,你凭什么要抢?”
赵虎梗着脖子,打量着冷啸玄色大氅上的褶皱,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我管他什么王铁蛋!我带着三户人家来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得要肥田!不然我就带着人闹出去,让你们这破条例成笑话!”
话音未落,周围的流民纷纷后退,生怕被牵连。叶祈安瞬间上前一步,长枪驻地,枪尖离赵虎的脚尖不过三寸,冷声道:“敢在黄沙堡滋事,可知条例第十七条?滋事作乱者,立斩不饶!”
赵虎浑身一颤,却仍强撑着叫嚣:“你敢杀我?我身后有几十号人,你杀了我,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冷啸忽然笑了,马鞭在掌心轻抽,发出清脆的声响:“黄沙堡的规矩,不是靠威胁立的。” 他转头看向赵虎身后的几户流民,“你们跟着他来,是为了活命,还是为了跟着他闹事?若是为了活命,现在站出来,户籍司重新分配田地,既往不咎;若是执意跟着他作乱,休怪我剑下无情。”
那几户流民本就被赵虎裹挟,此刻见冷啸目光如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挣脱赵虎的拉扯,跪倒在地:“堡主饶命!我们是被他逼着的,愿意遵守条例,好好干活!”
赵虎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就要逃跑,却被叶祈安一脚踹翻在地,长枪直指咽喉。冷啸俯身,马鞭挑起他的下巴,声音冷得像漠北的寒霜:“你以为黄沙堡是任人撒野的地方?我立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一条活路,不是给你这种败类可乘之机。”
“堡主,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赵虎连连磕头,额头撞得青石板咚咚作响,“我愿意去戍边,愿意去最苦的地方干活,求您别杀我!”
冷啸直起身,马鞭一扬:“按条例处置。杖三十,罚去西城门戍边三个月,期间口粮减半,若再犯,立斩。”
士兵立刻上前拖走哀嚎的赵虎,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再无人敢有半分异议。林筱月走到冷啸身边,递上一方帕子:“刚推行条例,就得立威,你这一步走得极对。”
“规矩不硬,等于废纸。” 冷啸擦了擦指尖的墨渍,目光扫过告示栏下屏息凝神的人群,“各司负责人都到齐了吗?随我去各司巡查,看看运转情况。”
一行人先到户籍司,只见三间土房内摆着整齐的案几,十几名识字的妇人正低头誊写户籍册,笔尖划过麻纸的沙沙声此起彼伏。负责户籍司的是个名叫陈先生的老秀才,原是太原府的教谕,逃难至此,此刻正拿着算盘核对人数:“堡主,已登记在册两千八百七十三人,剩余一百二十七人多是老弱,今日午时前可全部完成。”
冷啸翻看了两本户籍册,见上面籍贯、技艺、家眷情况一目了然,点头道:“每户配发木牌作为身份凭证,正面刻姓名,背面刻所属部门,出入城门、领取口粮均需出示,防止奸细混入。”
“属下已经安排人制作了,明日便可发放。” 陈先生躬身应道,眼中难掩敬佩 —— 他原以为冷啸只是个武夫,却没想到行事如此缜密。
转至农垦司,田埂上已插满了木牌,上面写着户主姓名和地块编号,几名农垦司的管事正带着流民丈量土地,分发农具。李三混在人群中,见冷啸一行人走来,立刻弯腰装作整理锄头,眼角的余光却在暗中打量粮库的方向。冷啸似是察觉到什么,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李三心头一紧,手上的锄头险些滑落,直到冷啸移开视线,才暗暗松了口气。
“农垦司要尽快制定耕作章程,何时播种、何时灌溉、何时收割,都要有明确规定。” 冷啸对负责农垦司的老把式说,“另外,设立督耕队,每日巡查田地,对耕种得力者给予奖励,对敷衍了事者按条例处罚。”
老把式连连应诺,手中的烟杆都忘了点。一旁的林筱月补充道:“还要统计种子、农具的损耗,每月上报军需司,以便及时补充,避免出现短缺。”
行至匠作司时,炉火正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震耳欲聋。姜岁欢光着膀子,正指导几名新来的铁匠打造锄头,见冷啸到来,立刻迎了上来:“堡主,现有铁匠二十七人,每日能打造农具五十余件,纺织坊那边已有织机三十台,织布妇人六十余人,足够供应新来的流民使用。”
“兵器打造不能停。” 冷啸走到铁炉旁,拿起一把刚打好的长刀,指尖划过刀刃,“抽调三名技艺最好的铁匠,专门打造长枪、短刀,军需司负责统计军械数量,每月上报一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里伪装成铁匠的王二,“所有进入匠作司的人,都要重新核查身份,手艺不精者去打造农具,技艺出众者可进入兵器坊,但需由军需司专人看管。”
王二握着铁锤的手猛地一紧,铁屑溅在手上也浑然不觉,只能低着头装作专注干活,后背已沁出冷汗。
夕阳西斜时,冷啸和林筱月才巡查完所有部门。回到文书房,桌上已摆好了各部门上报的首个时辰运转情况:户籍司登记效率提升三成,农垦司土地分配无一人异议,匠作司农具打造数量达标,商贸司已开始筹备与周边部落的互市。
“规章初见成效,但隐患仍在。” 林筱月铺开一张白纸,提笔写下 “奸细” 二字,“户籍登记时,有三人的籍贯与技艺对不上,农垦司的李三、匠作司的王二,还有商贸司的一个账房先生,都有可疑之处。”
冷啸指尖敲着桌面,墨色在烛火下晕开:“不急着打草惊蛇。” 他拿起一支毛笔,在 “李三”“王二” 的名字旁画了圈,“让他们继续待在各司,暗中派人监视,看看他们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烛火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错。窗外,夜色渐浓,黄沙堡的街道上已不见白日的喧嚣,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告示栏上的《黄沙堡管理暂行条例》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墨光,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这座边塞堡垒紧紧笼罩。
而在农垦司的临时营房里,李三正借着月光,用烧黑的木炭在一块破布上画着什么,旁边的王二低声道:“冷啸今天特意提到核查身份,会不会是发现我们了?”
“慌什么。” 李三收起破布,塞进床板下,“他没有证据,不敢轻易动手。明天我去粮库附近看看,你想办法摸清兵器坊的库存,只要拿到粮库和军械库的位置,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两人压低声音密谋,却不知营房外的阴影里,一名身着黑衣的士兵正屏住呼吸,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随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文书房内,冷啸接过士兵递来的密报,指尖捻着纸角,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鱼儿已经开始咬钩了。”
林筱月放下毛笔,烛光映得她眼底发亮:“要不要现在动手?”
“再等等。” 冷啸将密报点燃,火苗舔舐着纸张,映得他面容明暗不定,“等他们露出更多马脚,把背后的人一起引出来,才能一网打尽。”
火苗熄灭,纸灰落在地上,被晚风卷起,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黄沙堡的第一夜规章推行,表面秩序井然,暗流却已汹涌 —— 一边是逐渐成型的制度铁骨,一边是潜伏暗处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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