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宝饱餐一顿,吃得太饱坐着难受,碰巧护工要暂时离开,她就抬着笔记本去病房,一边写作业一边和叔叔聊,天南海北古今中外随意闲聊。
所以,没注意,有人来了。
陈景和,匆忙而来,映入眼帘的,是浅笑的父亲,精神面貌很不错,顿时让他放下心来。
然而很快的,又提起来。
因为,姜小宝。
她随意坐着,盯着电脑打字,电脑就放在床边,不时抬眸看向病床,笑着和长辈说话,言辞坦然十分温柔。
陈景和彻底松了一口气,斜倚在门口一直看着,看着卧床休养的老父亲,也看着近身守护的姜小宝。
忽然间,心跳如鼓。
呼吸,也急了。
姜小宝终于察觉,随着叔叔目光所及,看到了忽然而至的人。
大概,睡好了,刚洗了澡,匆匆赶过来,头发还有点湿,看起来干净清爽,几乎能够清晰闻到,淡淡的一丝香味。
姜小宝回头看过去,看着他忽然手足无措,目光躲闪着避开了视线,语无伦次的问候父亲境况,整个人紧张的不太正常。
姜小宝奇道:你怎么了?突然跑过来,说话也说不好,没睡好就接着睡,我今天下午没有课,可以一直留下来陪护,你还是回家去继续睡吧,不然晚上熬夜身体吃不消。
陈景和没有回家,他决定留下来,姜小宝非要他睡,他就躺在沙发上面,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护工回来继续照看,叔叔累了需要多休息,姜小宝独自回到客厅里,正准备坐在沙发上写作业,抬眼就看见睡着的陈景和。
说实话。
姜小宝嘀咕道:这家伙累成这样,也是够可怜的。
唉!
姜小宝找护士借了一条薄被子,一边嘟囔着一边给睡着的人盖上。
然后,她自己,盘腿坐下,坐在地毯上,抱着电脑死盯,接着继续写作业。
间隔一会儿,爬起来去病房,看一看叔叔境况,如果睡着就退出来,醒了就询问吃喝拉撒,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她弄,想拉想撒护工会负责,医院的护理人员很专业,实际上上不需要家人时刻陪护。
但是,姜小宝个人认为,还是应该贴心陪护,生病本来就很难受,如果没有亲人陪伴,病人心里会很伤心,不利于恢复健康。
再说了,为人子女,父母生了病,理应近身照顾,天经地义的事情。
思及至此,忽然想起来……
妈妈,也病了。
姜小宝心想:等叔叔出了院,估摸着时间,大概有个假期,就去看望妈妈吧。
……
姜小宝掐指一算,叫醒了陈景和,让他送自己回家,她想去开自己的车,然后直接去接孩子们。
陈景和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愣了半天还没清醒过来,终于跳起来去洗了一把脸,晶莹的水渍挂在脸颊上。
他蹙眉难以置信的问:我从大中午睡到傍晚吗?
姜小宝瞥了一个白眼给他,意思很明确完全不需要质疑。
陈景和挠了挠头,紧蹙眉目表示:抱歉我睡过头了,总是辛苦你我真的——
姜小宝立即打断他的话头:我看你是睡糊涂了吧你,你我之间说这些太见外了,以后再说这种话我要打人了。
说着,挥了挥,小小拳头,还哼了一声。
陈景和顿时笑了,一直看着她笑。
姜小宝催他:时间紧迫,别再磨蹭了,我要回家开车,然后去接孩子们,你要快一点赶回来,叔叔身边不能没有人,护工代替不了亲人陪伴,你认真一点不然我打车走了。
陈景和笑道:我认真我认真,你千万不要打车,打车你会晕车难受,辛苦一天就别遭罪了。
叔叔睡着,就没有告别,反正明天还来,就省了特意交代。
傍晚的风,仍有些燥热,姜小宝开着车,夹在车水马龙中,太阳浮于地平线上。
霞光铺满天空,车子行驶在路上,向熟悉的方向,飞驰着奔去。
陈景和叫嚷:你开慢点,别搞我发型。
姜小宝扭头,看一眼他的头,忽然就笑了。
笑着说:你的发型,像是狮子头,都不用涂发胶,我就给你定型了,不用感谢我不收钱。
一说钱,就扯起来,陈景和疑问,怎么又给他钱?莫名其妙没道理。
姜小宝理直气壮的表示:和以前一样的道理啊,经他介绍兼职赚到的钱,理所应当要分给他一部分,出来混当然要懂得江湖规矩。
陈景和摇头失笑:真要按规矩来,你帮我看护我爸,我更要给你算钱了。
姜小宝立即表示:不一样那是两回事,我兼职工作赚别人钱,分给你一部分天经地义,看护叔叔是我自己自愿的,我知道你家不缺钱更不缺人,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你瞒着家人,我作为朋友有义务尽力分担一些,你不用觉得我辛苦觉得亏欠我之类,因为首先我压根儿没有觉得辛苦,其次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很正常,你之前也曾义无反顾帮助我的哥哥,我到现在还没有跟你说一句谢谢呢。
陈景和立即摆手表示:说谢谢就太生分了。
他说:更何况,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我也是自愿的,你不用感谢我,青山大哥人很好,才华横溢能力突出,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激动,青山大哥教会我很多东西,我心里真的很敬佩他这个人。
他说:有一种,莫名其妙,奇怪的感觉,觉得他那个人,实在太好太好了,让人忍不住想亲近,想要看着他听他说话,听他说话受益匪浅,听完人都通透了,完事回去还要思索,怎么只是相差了几岁,人家的思想觉悟那么高,显得我根本就是一个傻子,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比不过。
唉!
本来突然提起哥哥,姜小宝忽地心脏沉入底。
他又说,敬佩崇拜,她与有荣焉,心情稍微转好。
结果,他又说,受益匪浅,哥哥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
最后,他说了,思来想去,心里很自卑,惊觉无可比拟,明月高悬于苍穹,凡俗之人只能仰望,恐怕一生也难以企及。
姜小宝心里面咯噔一下,扭头看了陈景和一眼,见他眉目轻蹙神情郑重,好像在陷入回忆中,眼神怔忪无光。
姜小宝轻叹一声,像他这样优秀的人,遇到哥哥那种人,也会心生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哪哪都比不过别人,实在是非常打击人心。
不过,说实话,他的感觉,这么多年来,正是她的感受。
好像……
无论姜小宝再怎么拼了命的努力,不管她多么用尽全力的变更好。
可是,很可惜。
没有用的。
追不上,难以企及。
姜小宝在哥哥面前,始终很自卑没有底气,所以一丁点小事就能够,轻而易举击溃她的心。
简单来说,哥哥太优秀,姜小宝自认为,自己配不上哥哥。
哥哥,他那样,优秀的人,不该是和她,和她这样的人,纠缠不清被耻笑。
半山腰的别墅,孤零零的矗立着,好像是原来的模样,又好像不是原来模样。
车子停在山脚下,照例要分开的时候,陈景和忽然跟了上来。
他轻声说:我陪你,我陪你吧。
姜小宝本能的拒绝他,让他尽快回去看护叔叔。
陈景和却没有动,他垂眸看着她,轻蹙着眉目说话。
他说:你别怕,不要担心,时间来得及,就让我送你吧,我就送你到门口,送到门口我就离开,绝对不会耽误一秒钟。
他说:我只想,陪你一程,就让我送你,让我送你——
姜小宝举手投降,在他的哀求中溃败,知道他压力很大,家人接二连三生病,只他一个人日夜苦撑,实在也是个可怜的人。
姜小宝一时心软,答应一起再走一程,面对他的好奇心,她无奈的解释。
不算很长的一条路,因为总驻足介绍一番,所以不知不觉走了很久。
久到……
一条小河,近在眼前了。
夕阳西下,晚霞铺满天,姜小宝看着河,想起自己小时候,总和哥哥在这里玩。
燥热的夏天,有聒噪的蝉鸣,河水清澈又温热,她光脚踩在水里面,水草拂过脚背特别痒。
然后……
就是,很突然。
也很离谱。
陈景和明明好好的站在河边,跟着姜小宝一起看着风景,不知怎么没有看路一脚踩空,直接从岸边滚到了河里面……
老天爷!
虽然只是一条小河,虽然并没有受伤,但是——
无可避免的,陈景和湿透了,头上还顶着杂草,整个人都懵了。
姜小宝急忙跑下去,手忙脚乱把他扶起来,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受伤,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种糗事,谁能忍得住?
姜小宝站在河里面,笑的直不起腰来,捂着肚子眼泪直流。
陈景和也笑了,无奈的苦笑,伸手挠了挠头,抬腿往岸边走去,姜小宝跟着走,刚走到他的身边,不小心踩到鹅卵石,踉跄着就要摔倒,被人拉住胳膊稳住。
同时,本能的,她伸了手,伸手抓住他,稳住自己身形。
最后,站稳了,及时松手,却是晚了点,他顺势松开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姜小宝唰地红了脸,想要挣脱却已经不能,他借力一拉将她拥入怀,胳膊环住她的肩背抱很紧,另一只手落在她后脑。
他的仍有一点胡茬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姜小宝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比自己还要颤抖的更厉害。
后来,她听见,他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他说:姜小宝,我喜欢你。
他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话音未落,听见他哭了,压抑的呜咽声,就算尽全力克制,可是颤抖的身体啊,早就昭示了他的无助。
电石火光间,姜小宝心软了,她不能不心软,在他最困难的时期,她做不到冷漠无情,所以她回抱了他,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
夕阳西下,河水潺潺流。
她终于,心甘情愿,抱了别的人。
从今往后,和哥哥之间,再也无法相交,永远没有可能了。
原本,也没有任何可能。
只是一直以来,执念太深了,所以念念不忘。
……
姜小宝并非铁石心肠,她看着身旁湿漉漉的人,听着他说起以前的很多事,桩桩件件记得那么清楚,全部都是有关于她的故事。
在他口中,她十分美好,几乎无可挑剔,哪怕她哭她胡闹,他也只会觉得可爱。
人很奇怪,会喜欢别人,一旦喜欢别人,就会失去自信心,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完全配不上对方,紧张胆怯自惭形秽。
但是,又莫名,心生期待,盼上天垂怜,祈祷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某时某刻,勇敢拼一把。
拨开云雾见青天。
……
那一天,云淡风轻,夕阳无限好。
晚霞铺满天空,两个人边走边聊,其实一直是他在说,从第一次认识她说起,说到今天此时此刻为止。
他说,他的心,一直以来,都为她躁动。
其实他并不算很开朗外向的人,但是遇见她就会变得很勇敢。
今天,也一样。
甚至,更甚之。
因为,明明就,昨天此时,她拒绝了他,话说的很清楚,没想过儿女情长。
他知道,他都知道。
但是,没办法,控制不住,只要看见她,就生出私心来。
希望,她能够,考虑一下,认真想一想,想想儿女情长,他真的很喜欢她,难以克制的喜欢她。
姜小宝表示:我并不好——
话音未落,他就打断她,很认真的解释,说她很好非常好,是他所见的女生中,最最好的一个人。
姜小宝挑眉:这么说来,你的女朋友,应该有很多吧?
他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的解释,拜托她千万别误会,他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喜欢她这么久才敢表白,可不能只言片语就误会他。
好吧,不误会,旧事不提,就只说现在。
姜小宝坦然相告: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其实我性格并不算好,家里面的情况也很复杂,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问题。
姜小宝微红着脸说:其实我没有正式谈过恋爱。
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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