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用“远房表哥养病说”暂时平息了邻居们的八卦之火后，袁满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某种平静的轨道。当然，这种平静是相对而言的——毕竟家里还供着一位颜值逆天、身份成谜、且自带强力制冷空调的“大神”。
为了帮助大白同志更好地融入现代社会（以及避免他因为过于无聊而研究怎么把她的小公寓拆了），袁满可谓是操碎了心。她给他买了不少书，从《上下五千年》到《生活中的科学》，试图给他进行文化扫盲。可惜，大白对这些书本兴趣缺缺，翻看的速度比扫描仪还快，眼神里偶尔还会流露出一种……类似于“谬误甚多”的评判意味。
这让袁满很受挫。她好歹也是个正经本科毕业生，在他面前却总有种智商被碾压的错觉。
这天晚上，袁满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加班做ppt。大白则坐在另一头，手里拿着那本《国家地理》，目光却落在对面那个黑色的长方形“镜面”（电视屏幕）上，似乎在思考它的用途。
袁满眼角余光瞥见他的疑惑，灵机一动。对哦！还有电视这个终极科普+娱乐神器！
她立刻放下电脑，拿起遥控器，献宝似的凑过去：“大白，来看这个！这叫电视，里面能看到很多好玩的东西，新闻、电视剧、电影、动画片……包罗万象！”
说着，她按下了开机键。
“啪”一声轻响，黑色的屏幕瞬间亮起，色彩斑斓的画面和声音猛地充斥了整个客厅。
即便是淡定如轩辕皓，在那光影声音骤然爆发的一刻，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眼神锐利地锁定屏幕，如同警惕的猎豹。这凡间造物，竟能封印光影与声音于其中？
袁满没注意到他瞬间的戒备，兴致勃勃地拿着遥控器换台：“来来来，找个好看的给你启蒙一下！”
她随手按到了一个正在热播的仙侠剧。屏幕上，一位白衣飘飘的男主角正悬立于万丈高空，周身环绕着五毛钱特效的流光，手持一柄看起来塑料感很强的长剑，对着反派怒目而视，念着中二无比的台词：“魔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看我九天玄刹，神雷引之！”
紧接着，男主角摆出一个极其浮夸的姿势，大吼一声，天空中降下几道歪歪扭扭的闪电特效。
袁满看得津津有味，还点评道：“这男主长得还行，就是这特效有点尬，哈哈……”
然而，她身边的温度，却仿佛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袁满疑惑地转过头，只见轩辕皓眉头紧锁，那双墨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屏幕，里面充满了……难以理解的震惊和浓得化不开的嫌弃。
“荒诞！”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啊？”袁满没反应过来。
轩辕皓抬手指着屏幕上还在摆造型的男主角，语气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困惑与批判：“此等姿势，重心不稳，气息浮夸，于实战中乃是取死之道。还有那所谓‘灵力’运转，”他眉头皱得更深，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污秽不堪的东西，“线路完全错误，强行催动，轻则经脉受损，重则爆体而亡。荒谬至极！”
袁满：“……”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看着大白那一本正经、仿佛学术打假专家般的严肃侧脸，愣了三秒钟。
随即——
“噗——哈哈哈！哎哟我的妈呀！哈哈哈——”袁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直接笑倒在了沙发靠垫上，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大白！你、你也太可爱了吧！”她一边揉着笑痛的肚子，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这、这是电视剧！是假的！演戏啊！人家那是吊着威亚（钢丝）飞的，特效也是电脑做出来的！你还当真了？还灵力运转？哈哈哈，你是不是仙侠小说看多了？入戏太深啦！”
她觉得失忆后的大白，这种认死理、对虚构剧情较真儿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反差萌，简直可爱到爆炸！
袁满内心oS： 完了完了，大白这失忆失得连基本娱乐鉴赏能力都没了吗？不过这样子好萌啊！像个不谙世事的老干部！居然认真分析电视剧里的武功招式？哈哈哈！
轩辕皓看着她笑得东倒西歪、毫无形象的样子，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假的？
演戏？
威亚？电脑？
这些词汇对他而言依旧陌生，但他大致理解了她的意思——屏幕上所展现的，并非真实。
可即便是虚假的演绎，也让他感到极度不适。那是对力量、对“道”的一种极其拙劣且错误的模仿与诠释，如同将神圣的经文胡乱涂抹篡改，充满了亵渎感。
轩辕皓内心活动： 凡间之人，便是以此等儿戏来理解天地之力、修炼之途？如此谬种流传，难怪此界灵气稀薄，众生孱弱。那腾空姿态，宛若提线木偶，毫无自在之意。那能量运转，更是乱七八糟，悖逆常理，看久了竟觉神魂都有些滞涩……
就在这时，屏幕上画面一转，出现了“神界”的场景——一座座悬浮的仙山，缭绕着虚假的云雾，宫殿金光闪闪，一群穿着华丽古装、自称“神族”的演员正在举行宴会，觥筹交错，言谈间却充满了凡人的算计与欲望。
轩辕皓的目光凝固在那些“仙山”和“神殿”上。
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猛地翻腾起来！
一些模糊的画面冲击着他的脑海：
巍峨无尽、真正蕴含着天地法则的神山，而非这等虚假的模型。
缥缈浩瀚、由纯粹神力构筑的云海仙宫，绝非眼前这金玉其外的布景。
那些身影模糊、气息却浩瀚如渊、一个眼神便能令星辰黯淡的真正神只……
还有……厮杀！惨烈的神光碰撞，法则的崩断，空间的撕裂……
“唔……”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钻进他的脑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剧烈！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额角，指节因为用力而瞬间泛白，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苍白了几分。
“大白？你怎么了？”袁满的笑声戛然而止，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担心地问，“是不是头又疼了？”
她看到他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轩辕皓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抵抗着那阵来自神魂深处的抽痛。屏幕里那些虚假的、扭曲的“神界”画面，仿佛成了一柄钥匙，强行撬动了他封锁记忆的闸门，虽然带来的只是疼痛和更多混乱的碎片。
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苍白的脸色毫无说服力。
袁满赶紧拿起遥控器，手忙脚乱地关掉了电视。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看着大白依旧按着额头、隐忍痛苦的样子，袁满心里那点觉得他“反差萌”的轻松心情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心疼和担忧。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柔声道：“好了好了，不看了不看了，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你放松，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她以为他是被电视剧里夸张的打斗和剧情刺激到了，毕竟他“摔坏了脑子”。
在袁满轻柔的拍抚和温言软语中，那阵剧烈的头痛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轩辕皓放下手，缓缓睁开眼，眸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尽的痛楚与……更深沉的迷茫。
电视是假的。
但那被勾起的记忆碎片呢？那些巍峨的神山，浩瀚的宫殿，惨烈的厮杀……也是假的吗？
他转头，看向身边一脸关切、眼神纯净的袁满。
这个凡间女子，这个用谎言构筑了一个“家”将他留下的女子，她所处的这个世界，所认知的一切，与他潜意识中翻腾的那些景象，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
或者说，哪一个，才是他本该存在的世界？
“你没事了吧？”袁满见他眼神恢复清明，小心翼翼地问。
轩辕皓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已经漆黑的电视屏幕，眸色深沉如夜。
看来，这个看似平凡的凡间，以及这个看似简单的女子，隐藏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而他那失去的记忆，或许并不仅仅是“摔一跤”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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