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殿里的森冷还没散尽，李昭华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红衣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带起一阵风。
“带路，去宫门。”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卫铮立刻跟上，玄甲铁靴踏地，铿铿作响，像战鼓敲在人心上。
石红绡眼睛一亮，扯了扯嘴角，快步凑到李昭华身边：“主上，那边都准备好了，就等您过去敲响这开场锣鼓！”
崔沅和玄真道长对视一眼，也默默跟上。她们都知道，接下来这一场，才是真正给邺城、给天下旧势力看的“大戏”。
宫门外，那片巨大的广场此刻已是人山人海。
消息像长了翅膀，早就传遍了邺城的大街小巷。凤鸣军打败了官军，赵王疯了被道姑拖走了，现在，轮到那个作恶多端、人憎鬼厌的世子爷李承嗣了！
百姓们挤挤攘攘，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有曾经被夺了田产的农夫，有被抢了女儿的父母，有被随意鞭打过的商贩，更多的，是在这乱世里被赵王父子折腾得活不下去的普通人。
他们眼里有好奇，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太久、即将喷薄而出的期盼。
广场中央，临时搭起了一个半人高的木台。李承嗣被反绑着双手，押在台子正中央。
他早就没了世子的威风，头发散乱如草，华服被扯得破破烂烂，脸上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污迹和淤青。
他拼命想挺直腰杆，维持那点可怜的自尊，但发抖的双腿和惨白的脸色出卖了他。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像沉默的海洋，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忍不住的啜泣。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李昭华来了。
她没坐车撵，就那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红色的身影在灰败的城墙和麻木的人群中，灼眼得如同烧起来的火焰。卫铮、石红绡、崔沅、玄真跟在她身后，气势逼人。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嗡鸣。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复杂难言。
李昭华径直走上木台，目光扫过台下万千面孔，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李承嗣身上。
李承嗣接触到她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挣扎起来，嘶声喊道：“李昭华！你个贱人！你弑父杀兄！你不得好死！你……”
“堵上他的嘴。”李昭华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旁边一名玄甲卫上前，毫不客气地用一块破布塞住了李承嗣的嘴，将他后续的咒骂全都堵了回去，只剩下“呜呜”的闷响。
李昭华不再看他，转向台下，清亮的声音借着内力传遍整个广场，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邺城的父老乡亲们！”
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台上这个人，你们认识吗？”李昭华抬手，指向挣扎不休的李承嗣。
“认识！”台下响起零散却带着恨意的回应。
“他是赵王世子，李承嗣！”李昭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冷的锋芒，“也是让你们家破人亡，让你们妻离子散，让你们活不下去的罪魁祸首之一！”
人群骚动起来，许多人的眼睛里燃起了怒火。
“今天，我不是以他妹妹的身份站在这里。”李昭华环视众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李昭华，是以凤鸣军统帅的身份，在这里，为你们，为所有被他欺压、凌辱、残害的百姓，讨一个公道！”
“哗——”人群彻底沸腾了！讨公道！多少年了，谁敢跟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说“讨公道”？
李昭华抬手，压下声浪，目光锐利如刀，再次看向李承嗣，声音如同宣判：
“现在，我来问，你们来答！他李承嗣，该不该杀？！”
“该杀！！”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冲天而起，震得宫墙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李昭华猛地抽出腰间定坤剑，剑尖直指李承嗣，声音冰冷彻骨：“李承嗣！你听好了！也让大家听听，你到底干了多少‘好事’！”
“第一条！”她声音清越，“三年前，你为强占城西老铁匠张忠家的祖传铺面，纵恶奴将其独子活活打死，逼得老铁匠夫妻悬梁自尽！是也不是？！”她目光扫向台下。
“是！！”人群中，一个老汉泪流满面，嘶声大喊，“世子爷，您忘了？小老儿的儿子，才十八岁啊！”
李承嗣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声，眼神却透出惊恐。
“第二条！”李昭华剑锋微转，“去年秋猎，你纵马踏毁城南农户数十亩即将收割的庄稼，农户跪地哀求，你反以‘惊扰马匹’为由，命人将其双腿打断！是也不是？！”
“是他！就是这个天杀的！”一个瘸腿的汉子被人搀扶着，红着眼睛指着台上大骂。
“第三条！你府中姬妾无数，稍有不顺心便非打即骂，去年春，侍女小翠只因失手打碎你一个玉杯，便被你命人活活鞭挞至死！尸首扔去了乱葬岗！是也不是？！”
台下传来女子压抑的哭声。
“第四条！你勾结贪官，抬高粮税，中饱私囊，致使去岁寒冬，邺城冻饿而死者不下数百！这笔血债，你认是不认？！”
……
李昭华一条条，一桩桩，将李承嗣这些年犯下的罪行公之于众。
每说一条，台下百姓的怒火就高涨一分，哭喊声、咒骂声汇聚成一片愤怒的海洋。这些被压抑太久的冤屈和仇恨，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李承嗣起初还挣扎呜咽，到了后来，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台上，面无人色，裤裆处湿了一片，散发出难闻的骚臭。
石红绡在台下看得直撇嘴，小声对卫铮道：“卫大姐，瞧见没？这就叫现世报！姑奶奶我当年要是有主上这本事，早把那些欺负人的龟孙剁碎了喂狗！”
卫铮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该。”
崔沅微微蹙眉，但看着台下群情激愤的百姓，终究没说什么。玄真道长闭目默诵道号。
李昭华列举完最后一条罪状，猛地将“定坤”剑收回鞘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目光如电，扫过全场：
“李承嗣！你骄奢淫逸，暴虐无道，残害百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更欲行刺本帅，罪同谋逆！依我凤鸣军铁律，数罪并罚！”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穿透云霄：
“判处——斩立决！”
“行刑！”
命令一下，两名身材魁梧、赤着胳膊的行刑手立刻上前，将烂泥般的李承嗣拖到台子边缘，面朝台下万千百姓，狠狠按跪在地上。
寒光一闪，鬼头刀被高高举起。
阳光照射在雪亮的刀锋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李承嗣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挣开了嘴里的破布，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父王！救我！我是世……”
“子”字还没出口——
“咔嚓！”
一声干脆利落的闷响！
那颗曾经高高昂起、视百姓如草芥的头颅，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滚落在地，溅起一蓬灼热的鲜血。无头的尸身抽搐了两下，重重栽倒。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
“杀得好！！”
“凤鸣军万胜！”
“李帅为我们报仇了！！”
巨大的欢呼声、痛哭声、叫好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许多人跪倒在地，朝着木台的方向磕头，哭喊着亲人的名字。
李昭华站在台上，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看着台下沸腾的人群，看着那颗滚落尘埃的头颅，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释然。
旧的继承人，连同他代表的罪恶与秩序，在这一刀之下，彻底烟消云散。
她微微抬头，望向邺城上空那轮挣脱了阴霾，正肆意挥洒光热的太阳。
新的规则，由血与火铸就，从此，由她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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