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五月,空气里早已蒸腾起一股黏腻的湿气,混杂着泥土、草木被阳光烘烤后的特有气息,扑面而来。
夏繁星蜷在宽大的房车后座里,空调冷风开得十足,几乎要把她裹在身上的薄毯吹得鼓胀起来。
车窗外,连绵的水稻田飞速倒退,绿得晃眼,偶尔闪过几处白墙黛瓦的村落,像一幅幅精心装裱却色调单一的水墨小品。
她指尖无意识地刷着手机屏幕,经纪人林薇发来的信息还悬在对话框最上方,字字句句都透着不容商量的强硬:
“繁星,宾果这次的通告,你必须接。《驻村第一站》,扶贫主题,这次是你事业发展的新阶段。合同已经签了,明天出发,余尧镇。”
扶贫?驻村?夏繁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只有自己能懂的嘲弄弧度。
她,夏繁星,名字挂在各大榜单榜首,随便一张机场照都能引发服务器瘫痪的顶流,现在要被打包扔进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镇子,和一群陌生人一起“体验生活”?她闭上眼,手指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林薇说得对,是“必须”,不是商量。这圈子里,再耀眼的光环,也总有照不到的阴影角落,有些台阶,不得不下。
房车猛地颠簸了一下,碾过一段坑洼的土路。
夏繁星身体跟着一晃,头差点磕在车窗上。
她皱着眉,撩开窗帘一角。
视野豁然开阔,却并非预想中的繁华城镇景象。
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狭窄街道蜿蜒向前,两侧是高低错落的老屋,粉墙斑驳,露出底下深色的砖石,不少墙头爬满了茂盛的藤蔓。几座石拱桥横跨在窄窄的河道上,河水倒也算清亮,映着两岸晾晒的衣物和几艘乌篷船的影子。
空气里那股湿气更重了,隐隐还夹杂着一点河水的腥气和某种……类似陈旧木头混合着霉变的气味。
这就是余尧镇?和她想象中“江南水乡”的精致婉约,隔了十万八千里。
车子最终在一处临河的院门前停下。
院墙是同样灰扑扑的砖石砌成,两扇厚重的木门敞开着,门楣上挂着一块半旧的木匾,刻着三个有些模糊的字:“枕河居”。
夏繁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烦躁,拉开车门。
瞬间,一股混杂着各种声浪和镜头的热浪扑面而来。
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眼的白光,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密集得像盛夏的暴雨。
她早已习惯这种阵仗,脸上迅速挂起无懈可击的营业微笑,对着镜头挥手致意。
尖叫声和呼喊她名字的声浪几乎要掀翻这小小的河岸。
她今天选了一条浅蓝色的缎面连衣裙,剪裁简洁流畅,衬得肤色愈发白皙,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平添几分慵懒的贵气。
脚上一双精致的小羊皮平底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拖着那只标志性的、印着巨大Logo的限量版行李箱,步履优雅地走进院门。
院子里已经站了几个人,显然也是刚到不久。
“哇!繁星姐!”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率先响起。
白菲菲穿着一身粉嫩的泡泡袖连衣裙,蹦跳着迎上来,妆容精致得像洋娃娃,眼睛瞪得溜圆,满是崇拜,“真的是你啊!天呐,我居然能和繁星姐一起录节目,太幸福了!”
她身后跟着的助理正费力地搬着一个巨大的、贴着各种卡通贴纸的粉色行李箱,显得格外扎眼。
另一边,赵思琪穿着紧身的运动背心和热裤,正对着院角一株开得正盛的月季花凹造型自拍,听到动静转过头,露出一个带着点羞涩又难掩性感的笑容:“繁星姐好。”她的行李是两个巨大的登山包,与她“清纯性感女神”的人设有种奇异的反差感。
男嘉宾那边,王东晨戴着墨镜,一身潮牌,靠在自己的黑色行李箱上,见到夏繁星,墨镜往下滑了滑,吹了声口哨:“哟,阵仗不小啊,繁星老师。”
李泽翰则是一副老干部做派,穿着熨帖的polo衫和休闲裤,只是微微颔首,笑容沉稳:“夏小姐,幸会。”
赵宪最忙,他正举着手机支架,对着镜头唾沫横飞:“老铁们看到了吗?看看这院子!看看这水!真正的江南水乡!重磅消息,重磅消息!你们猜猜我刚看到谁的车进来了?顶流!夏繁星!对,就是那个夏繁星!太炸裂了……”
他脚边堆着好几个包,其中一个塞满了各种直播设备和补光灯。
两位主持人杜修和张君安正站在一起低声交谈,看到夏繁星进来,立刻展现出专业的笑容。
杜修气质儒雅,主动上前:“欢迎欢迎,繁星,一路辛苦。这位是我们节目的另一位主持人,张君安。”张君安显得更年轻干练一些,笑着点头:“夏老师,久仰大名。”
小小的江南院落,瞬间被明星的光环、行李箱的轱辘声、助理的低语、赵宪直播的吆喝以及无处不在的镜头塞得满满当当,空气都显得稀薄了几分。
夏繁星维持着笑容,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眼前一张张面孔,将名字和形象迅速对号入座。
这就是接下来一周要朝夕相处,甚至可能“同甘共苦”的伙伴了?她心里那点微妙的疏离感,悄然加深。
“各位老师,欢迎来到余尧镇,欢迎入驻我们的‘枕河居’!”一个清亮而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女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只见一个穿着利落卡其色工装裤、白衬衫,扎着高马尾的女人大步走进院子,手里拿着扩音喇叭。
她约莫三十五六岁,眼神锐利,扫视全场时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场。
正是《驻村第一站》的制作总监,圈内以“铁腕”和“魔鬼细节控”着称的宾果传媒女总裁李寒霜。
她这么亲自拍摄?
她身后跟着几个扛着摄像机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以及一位穿着得体西装、笑容和煦的中年男人。
“这位是杭城市文旅局的黄启超局长,百忙之中特意来欢迎各位。”李寒霜介绍道。
黄局长上前一步,笑容满面,声音洪亮:“欢迎各位明星朋友来到我们美丽的余尧镇!你们是火种,是桥梁,希望通过你们的镜头和体验,让全国观众看到我们江南水乡的独特魅力,看到我们乡村发展的新面貌!希望各位在余尧镇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
官方致辞热情洋溢,掌声响起。但夏繁星的注意力很快被李寒霜接下来的话拉回。
“好,客套话不多说。”李寒霜抬手示意安静,脸上那点程式化的笑容瞬间收敛,换上的是公事公办的严肃,“现在宣布节目规则。第一,关于住宿。”她手一指院子后方的两层小楼,“房间已经分配好,门上贴了名字。条件有限,各位自己收拾安顿。第二,关于卫生。”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几位女嘉宾脸上停留了一瞬,“节目组不提供保洁服务。你们各自的房间,以及楼下堂屋、院子、厨房这些公共区域,由你们八人自行分工打扫,保持清洁。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顿了顿,从旁边助理手中接过一叠厚厚的信封。
“这是你们接下来一周的活动资金。”李寒霜晃了晃手中的信封,语气平淡,却像投下了一颗炸弹,“每人五百块作为初始活动资金。”
“五百?”白菲菲的惊呼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一周?李总监,您开玩笑的吧?这……这怎么够啊?”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大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和惊慌。
赵思琪也皱起了眉头,小声嘀咕:“五百块……住宿吃饭都在里面?这……”
王东晨撇了撇嘴,没说话,但脸上的不以为然显而易见。
李泽翰眉头微蹙,似乎在快速心算着什么。
赵宪则立刻把手机镜头怼向李寒霜手里的信封,语调夸张:“老铁们听到了吗?五百块!活一周!刺激!太刺激了!这节目组是玩真的啊!”
夏繁星的心也沉了一下。
五百块?
在这里,要管七天的吃穿用度?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指,指甲陷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但她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凝重。
她看着李寒霜,没有像白菲菲那样失态质问,也没有像赵宪那样咋呼,只是安静地等待下文。
李寒霜仿佛没看到众人的反应,继续用她那平静无波的语调宣布:“资金如何使用,是结伴还是单干,节目组一概不管。一周后,节目将综合网络观众投票、你们最终剩余的金额、以及你们在这一周内通过合法劳动赚取的金额,进行评比。最终的第一名,”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夏繁星,“将获得优先选择下一站拍摄地点和住宿房间的特权,以及由余尧镇非遗中心特别赞助的——价值不菲的苏绣纪念礼服一套。”
苏绣礼服?
夏繁星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顶级的手工苏绣,其艺术价值和收藏价值,远非金钱可以衡量。
这奖励,倒是戳中了她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她抬眼,正好对上李寒霜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挑衅,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猎物般的好奇。
“好了,”李寒霜拍拍手,“规则宣布完毕。
现在,各位老师可以拿着你们的‘启动资金’,去找自己的房间,安顿,打扫。节目,从这一刻起,正式开始了。记住,钱花完了,就真没了。”
她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转身带着黄局长和工作人员离开了院子,只留下八个拿着薄薄信封、面面相觑的明星,和一群无声运转、忠实记录一切的冰冷镜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随即,抱怨声和议论声嗡地一下炸开。
“天呐!五百块!还要打扫卫生?那房间能住人吗?”
白菲菲第一个哀嚎起来,捏着那个轻飘飘的信封,像捏着烫手山芋,精致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赵思琪也苦着脸:“我的箱子好重……房间在楼上吗?”她看着自己那两个硕大的登山包,又看看通往二楼的狭窄木质楼梯,一脸绝望。
“走吧走吧,先看看咱们的‘寝宫’去!”
赵宪倒是显得兴致勃勃,率先拎起他的设备包,“直播间的兄弟们,带你们开盲盒去咯!”他举着手机,咋咋呼呼地冲向了小楼。
王东晨耸耸肩,戴上墨镜,拖着箱子也跟了上去。
李泽翰摇摇头,叹了口气,提起自己的旅行袋。
两位主持人杜修和张君安交换了一个无奈又带着点好笑的眼神,也各自拿起信封和行李。
夏繁星落在最后。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个印着节目组Logo的普通白色信封,指尖捻了捻。
很薄,里面那五张轻飘飘的纸,此刻却仿佛有千钧重。
她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老木头、尘土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涌入鼻腔。
她不再犹豫,拉起自己的行李箱,轮子在坑洼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滚动声,走向小楼。
她的名字贴在二楼最靠里的一扇木门上。
门很旧,深褐色的木头纹理粗糙,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才被推开。
一股浓重的、带着灰尘颗粒和陈年霉变的气息瞬间涌出,呛得夏繁星忍不住偏头咳嗽了一声。
房间很小,光线昏暗。
唯一的光源来自一扇不大的木格窗,窗纸早已破损,糊着不知哪里找来的旧报纸。
靠墙一张挂着发黄蚊帐的木板床,一个掉了漆的旧木柜,一张三条腿看起来就不太稳当的方桌,还有一把竹椅子。
地面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墙角甚至能看到些微返潮的水渍痕迹,那浓重的霉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墙壁斑驳,大片大片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泥土坯子。
行李箱的轮子在这泥地上根本拖不动。夏繁星只能费力地将它半提半拖地弄进房间。
她环顾四周,心底那点最后残存的矜持和优越感,在这破败的真实面前,被碾得粉碎。
窗外传来赵宪夸张的大叫:“兄弟们快看!这墙!这地!这霉!绝了!今晚我要在盘丝洞直播吗?”紧接着是白菲菲带着哭腔的抱怨从隔壁传来:“这怎么睡人啊?全是灰!还有蜘蛛网!我要疯了!我要给林姐打电话……”
夏繁星没有抱怨。
她只是静静站着,目光缓缓扫过这间陋室,最终落在那扇积满厚厚污垢、几乎不透光的木格窗上。
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她走到自己的行李箱边,打开。
她没有去翻找那些昂贵的护肤品或衣物,而是从夹层里拿出了一双柔软的棉布平底鞋,换下了脚上精致的小羊皮平底鞋。
接着,她又翻出几件舒适但显然不是名牌的旧t恤和一条运动裤。
换好衣服,她走到墙角。
那里斜倚着一把看起来同样饱经风霜的竹扫帚,旁边还有一个积了层灰的旧木盆。
她拿起木盆,走出房间。
楼下院子一角有个压水井。
她走过去,学着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老阿婆的动作,有些生疏但坚定地压了几下把手。
冰凉的井水哗啦啦地流进盆
她又拿起靠在井边的、看起来相对干净的一块抹布,端着沉甸甸的水盆,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
…………
姬子卿此时正在地里,指导村民们按照要求耕作,虽然他园艺技术已经远超这个世界所有人,但现在他不得不降低自己的标准,就这样还被许多村民指责不会种地。
好在有上林村村长和李荣遇帮助居中协调,加上“钞能力”,这才让村民少了不少声音。
为了节约成本和改善土壤,姬子卿利用谷景镇周边有许多竹林、养殖牲畜较多的优势,建设了有机肥土壤改良厂,同镇政府、村民谈好条件,以一吨七十的价格收购粪肥,经过消毒、去味、堆肥、掺土、发酵、检测后,制作成有机土壤用于改善谷景镇土壤环境,竹子制成灌溉管道,加竹制工艺品进行销售。
姬子卿的计划,以发展特色产业种植为主,同时发展文化旅游加文创产品的发展模式,推动谷景镇的发展。
种子已经种下,静待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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