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指间夹着雪茄，站在自己新公司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初具规模的商业版图。
夕阳的金辉为冰冷的钢筋森林镀上一层虚假的暖意，却丝毫照不进他眼底的阴翳。
他深吸一口雪茄，昂贵的烟雾在口腔中弥漫，却尝不出丝毫愉悦。
不对劲。
一切都和他精心策划的剧本背道而驰。
柳如烟离婚了。
那个碍眼的替身姬子卿，也如他所愿，拿着五百万“封口费”识趣地滚出了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萧山，柳如烟刻骨铭心的白月光，历经五年“磨砺”荣耀归来，理应顺理成章地重新占据她生活的中心，填补她所有的情感空缺，并借助柳氏庞大的资源和人脉，将他的事业推向新的巅峰。
可现实呢？
柳如烟对他，客气、疏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约她晚餐，顶级餐厅，烛光摇曳，主厨亲自服务。
她来了，妆容精致，举止优雅，却像一尊完美无瑕的瓷器。
食物在她盘中几乎没怎么动，话题总是被他主导，她回应得体，眼神却常常飘向窗外那片虚假的星空顶棚，带着一种心不在焉的空洞。
他试图提起过去在巴黎左岸的甜蜜，她却只是淡淡一笑：“嗯，记得。” 再无下文，仿佛那只是别人的故事。
他送她昂贵的珠宝，她收下，道谢，然后那些价值连城的盒子就静静躺在她的衣帽间深处，从未见她佩戴。
他安排浪漫的周末度假，她总有推脱不掉的工作。
更让他如鲠在喉的是她的眼神。
以前，她看向他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带着星光的迷恋和全然的依赖。
而现在，那目光深处，仿佛隔了一层冰凉的雾气，带着审视，带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距离感？
尤其是在他靠近，试图重温旧梦，想要拥抱她、亲吻她时，她的身体会有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然后不着痕迹地避开。
“是因为姬子卿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在萧山心底疯狂滋长。
那个靠脸吃饭、一无是处的小白脸，凭什么？凭他五年来像条狗一样围着柳如烟转的“忠心”？
还是凭他那张确实无可挑剔的脸？
萧山猛地掐灭了雪茄，昂贵的烟草味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戾气取代。
他不能容忍！他费尽心机，在国外蛰伏五年，布局、筹谋，忍受着远离故土的孤寂，就是为了今日的王者归来。
柳如烟是他的，柳氏的资源也必须是他的垫脚石！
那个已经被扫地出门的垃圾，凭什么还能像幽灵一样盘踞在柳如烟的心头，阻碍他前进的脚步？
“既然影子挥之不去……”萧山走到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阿哲，进来。”
几分钟后，一个面容精悍、眼神锐利的年轻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恭敬地垂手而立：“萧总。”
“去查。”萧山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查清楚姬子卿这五年在京都的所有动向！特别是……他和哪些女人有过接触，无论公私！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我要最详尽、最‘精彩’的报告！另外……”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让‘水星工作室’的人动起来，把‘故事’编圆了，先在几个‘高端’匿名论坛预热，然后……我要全京都的圈子里，都听到些‘有趣’的声音。记住，要‘真实’，要‘细节’。”
“是，萧总。”阿哲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领命而去。
萧山重新坐回宽大的真皮转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窗外的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办公室陷入一片昏暗，只有他眼中闪烁的寒光，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
他要彻底抹黑姬子卿，把他钉死在“吃软饭还四处勾搭”的耻辱柱上，让柳如烟对他彻底死心，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小白脸，从里到外，都是令人作呕的垃圾！
谣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扩散、晕染，最终将一池清水彻底染黑。
起初，只是在京都某个以“名流秘辛”着称的匿名小论坛上，出现了一个语焉不详却极具导向性的帖子：
【震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男人！柳女神真是遇人不淑！】
内容：楼主有个朋友在某高端私人会所工作，亲眼所见那位‘前夫哥’表面装得清高冷淡，对柳女神‘深情款款’，背地里可是玩得花着呢！
仗着那张脸和柳家的名头，可没少勾搭那些涉世未深的富家千金和想攀高枝的小明星！
时间管理大师非他莫属！
具体名字就不提了，怕被灭口，懂的都懂！柳女神离婚真是明智之举，这种垃圾早该扫地出门！
帖子下面很快盖起了高楼，各种“知情人士”纷纷冒头，添油加醋：
【隔壁的老王】：原来如此！怪不得看他出席活动时，眼神总往漂亮女人身上瞟！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追杀隔壁老王】：我听说他还跟某个刚回国、家里搞实业的赵小姐不清不楚呢！人家赵小姐还以为遇到真爱了！
【你听我解释，都是误会】：何止！圈里都知道他私下玩得很开，只是柳女神被蒙在鼓里罢了！
紧接着，几张照片开始在特定的小圈子里流传。
其中一张尤为刺眼：背景是某个顶级商场宽阔明亮的中庭，一架纯白色的三角钢琴前，坐着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的男人。
侧脸线条完美得如同雕塑，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正优雅地落在黑白琴键上。
正是姬子卿。
而在他侧后方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衣、身材火辣到爆炸的年轻女人！
她留着及腰的波浪卷发，妆容精致冷艳，一双长腿包裹在过膝长靴里，身姿慵懒地倚靠在钢琴边沿，目光……似乎正落在弹琴的男人身上。
照片角度抓取得极其刁钻，女人微微侧着头，光影落在她脸上，竟营造出一种“深情仰慕”的错觉！
照片下方，一行小字标注：某商场偶遇，前夫哥疑似外遇。
照片一出，配合着论坛上愈演愈烈的“爆料”，瞬间引爆了沉寂许久的八卦圈。
“哇靠！这不是赵云思吗？赵家那个刚从伦多回来的小女儿？她不是淑女吗？怎么这副模样！够辣！”
“啧啧，看不出来啊！姬子卿还有这一手？竟然勾搭上赵小姐了？手段可以啊！”
“楼上的消息滞后了！人家是时间管理大师！说不定不止勾搭了一个赵小姐！心疼柳女神！”
“我说柳如烟怎么离得那么突然就离婚，五百万就打发走了，原来是早就发现端倪了？这小白脸，心机真深！”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以前还觉得他气质干净，原来是装的！真恶心！”
“赵云思……”柳如烟坐在自己空旷冰冷的客厅里，指尖冰凉地划过平板屏幕上那张被疯狂转发的照片。
照片里姬子卿专注弹琴的侧影，她再熟悉不过。
他还会弹钢琴？
赵云思……柳如烟当然认识。
赵家的小女儿，许多少都只知道她一副淑女娴雅，可真实的她却是性格张扬叛逆，爱好极限运动和重型机车，是京都二代圈子里也算是比较反差的。
她什么时候和姬子卿有交集了？
柳如烟的目光死死钉在照片上赵云思那看似“深情”的姿态上。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荒谬和尖锐刺痛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她。
她太了解姬子卿了。
五年朝夕相处，他骨子里的清冷和洁癖几乎刻进了本能。
他厌恶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厌恶虚伪的社交场合，厌恶一切带着目的性的接近。
他怎么可能在离婚后，立刻就和赵云思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公共场合上演这种暧昧戏码？
“假的。”柳如烟几乎是立刻就下了判断，声音冰冷而笃定，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对抗那些汹涌而来的恶意。
可心口那处被剜开的空洞，却因为这盆刻意泼来的、污浊不堪的脏水，而传来一阵剧烈的、被侮辱般的绞痛。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姬子卿，那些流言蜚语在她看来如同尘埃。
之前的传言，便让他有所怀疑了……
是谁？
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柳如烟猛地站起身，巨大的愤怒让她纤细的身体微微发抖。
她快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
一个名字，带着冰冷的寒意，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萧山。
只有他！只有他有动机，有能力，也有这种底死心？为了更快地、更顺利地掌控她和柳氏？
“呵……”柳如烟发出轻的冷笑，可是，那冰冷的愤怒只维持了一瞬，便被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茫然和痛楚取代。
火焰熄灭，只剩下心口被剜开般的空洞，冷飕飕地灌着风。
她看着照片里姬子卿那熟悉的、沉静的侧脸，一个无法抑制的念头疯狂地涌了上来，带着苦涩的自嘲和一丝连她自己都唾弃的软弱：
他离婚得那么干脆……拿钱走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天以来，他就……一点都没想过我吗？
五年啊。
整整五年。就算是养条狗，也会有感情吧？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人。
如果……如果那天他挽留一下呢？如果他表现出一点痛苦，一点不舍呢？哪怕只是一句“如烟，别走”
柳如烟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个“如果”的念头本身就让她感到一种灭顶的羞耻和绝望。
是她亲手签的离婚协议，是她将他推开的。
现在，却在这里幻想他卑微的挽留？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可那念头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她。
心口那处空洞，因为这刻意泼来的脏水，更因为这迟来的、毫无意义的“如果”，而传来一阵剧烈的、被反复凌迟般的绞痛。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姬子卿，那些流言蜚语在她看来如同尘埃。
她在乎的是——姬子卿！那个干净得像山巅初雪、像松间明月一样的男人！
那个为了她一句醉话就放弃璀璨前途、甘愿隐入尘埃承受五年非议的男人！
他的名字，他的尊严，正被这些肮脏的、用心险恶的谣言，肆意践踏、涂抹！
而她自己，竟曾是施加在他身上最大伤害的源头！
一股强烈的、几乎无法呼吸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想听到他的声音！
现在！立刻！哪怕只是一句冰冷的质问，一句愤怒的斥责，也好过这死寂的空洞和恶毒的喧嚣！
柳如烟猛地站起身，巨大的情绪波动让她纤细的身体微微发抖。
她几乎是扑到沙发边，抓起被扔在一旁的手机。
屏幕解锁的光芒映着她苍白而混乱的脸，眼底交织着愤怒、悔恨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脆弱。
指尖在通讯录里疯狂地滑动，那些熟悉的名字和头像飞速掠过，最终，死死地定格在那个她从未主动拨打过几次的名字上——姬子卿。
三个字，像烙印，烫着她的指尖，烫着她的眼睛。
她没有立刻拨出去，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字，仿佛要用目光穿透冰冷的屏幕，看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或许正承受着无妄之灾的清冷身影。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五年间，这个号码她拨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命令式的口吻：“今晚有应酬，不回去吃饭。” 或者 “司机去接你，陪我去xx慈善晚宴。” 他从未主动给她打过，也从未有过怨言。
现在，她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带着无法言说的复杂心绪，想要主动拨通这个电话。
最终，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冲动压倒了所有的骄傲、悔恨和犹疑。
她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决绝，用力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拨号键！
“嘟——”
“嘟——”
“嘟——”
忙音在空旷死寂的豪宅里清晰地回荡着，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柳如烟紧绷的心弦上。
她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她会听到什么？
他冷漠的质问？
愤怒的挂断？
还是……也许，也许他……
“嘟——”
忙音持续着。
突然，忙音中断了！
柳如烟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接通了？！
然而，下一秒，一个冰冷、清晰、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女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穿了她的耳膜，也刺穿了她所有的幻想和期待：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您核实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
空号……空号？！
柳如烟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手机从她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屏幕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覆盖了那个刚刚被拨出的名字。
那冰冷的、机械的电子音，还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着，一遍又一遍，像无情的宣判：
“空号…空号…空号…”
他注销手机号了。
在她签下离婚协议，在她递给他那张五百万的银行卡，在她对他说出“保重”之后……他就毫不犹豫地，彻底斩断了与京都、与柳如烟、与这五年荒唐替身生涯的所有联系！
干净利落，如同他离开时那个决绝的背影。
他甚至……连一个让她能听到他声音、哪怕是责骂她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巨大的、灭顶般的绝望和冰冷，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柳如烟彻底淹没。她踉跄一步，靠着冰冷的落地窗缓缓滑坐在地。碎裂的手机屏幕就在脚边，映着她失魂落魄、惨白如纸的脸。
窗外，京都的霓虹依旧璀璨夺目，流光溢彩，编织着一场永不落幕的繁华幻梦。
而窗内，巨大的豪宅深处，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一个被彻底掏空了灵魂的女人。
她蜷缩在阴影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悔恨的毒液和迟来的认知，终于在这一刻，伴随着那声冰冷的“空号”提示音，将她彻底吞噬。
那曾经照亮她整个青春岁月的“白月光”，在她心底，终于彻底失温、熄灭，化为冰冷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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