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道凝聚了万载怨毒与决绝的暗红血芒激射而出的瞬间,被拉伸至无限漫长,粘稠得令人窒息。
叶红衣的瞳孔中,倒映着那道撕裂空间的死亡轨迹,她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师父那静立的身影与毁灭血芒之间,那不断缩小的、令人绝望的距离。她想嘶吼,想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身体挡住那道攻击,但元婴层次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死死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唯有那撕心裂肺的呐喊在胸腔中无声地爆炸、回荡。
叶清雪同样僵立当场,灵犀符瞳在那极致凝聚的毁灭性能量冲击下,传来针扎般的剧痛,视野中的一切色彩都褪去,只剩下那道不断放大的、散发着不祥与终结气息的暗红。她能看到血芒核心处翻滚扭曲的魔影,能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足以轻易湮灭她神魂千百次的邪恶意志。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甚至不敢去想那血芒触及师父之后的情景。
魔将残魂那凝聚了最后本源与所有狡诈的意念,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着林凡,那猩红的光芒中,充满了大仇得报般的疯狂快意与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然。它燃烧了自己的一切,换来了这超越极限的一击,它要拉着这个带给它无尽恐惧与羞辱的“源初”气息拥有者,一同坠入永恒的寂灭!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
作为所有风暴、所有杀意、所有绝望目光焦点的林凡,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足以让任何金丹修士瞬间汽化、让元婴修士也要严阵以待的舍命一击,他……动了。
但他的动作,却并非叶红衣和叶清雪预想中的任何一种。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玄奥莫测的法诀流转,没有祭出任何强大的法宝符箓。
他的动作,简单、直接,甚至……带着一种与当前险恶环境格格不入的……迟缓与……笨拙?
仿佛是被那骤然亮起的刺目血芒晃到了眼睛,又像是普通人面对突然袭来的危险时,那种下意识的、未经思考的本能反应——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然后,闭上了眼睛。
是的,在叶红衣和叶清雪难以置信、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下,林凡,闭上了他的双眼!
紧接着,他那一直自然垂在身侧的右手,随意地抬了起来。动作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像是要拂开眼前飞虫般的随意。
然后,他抬起的右手,食指,对着那已经逼近他眉心不足三尺、那毁灭性能量几乎要灼烧他皮肤的暗红血芒,轻轻地,向前……点出了一指。
这一指,依旧没有任何灵光闪耀,没有任何法力波动,更没有引动天地灵气。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人,随意地指向某个方向。
在叶红衣和叶清雪看来,师父这反应,简直就像是……被吓坏了?闭眼等死?还是说,连反抗的动作都因为“恐惧”而变得如此无力、如此儿戏?
“不——!”叶红衣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哀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她无法接受师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
叶清雪也死死咬住了下唇,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而祭坛上那魔将残魂的意念,则在林凡闭眼抬指的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更加尖锐、更加畅快的嘲讽与毁灭的欢愉!果然!果然是个银样镴枪头!装神弄鬼!在它这凝聚了万载怨念的绝杀之下,原形毕露!去死吧!
暗红血芒,带着湮灭一切的威势,终于……触碰到了林凡那看似毫无力量、甚至有些纤细的食指指尖。
预想中,林凡手指乃至整个手臂乃至身躯被瞬间摧毁、湮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预想中,惊天动地的能量爆炸与冲击,也没有发生。
甚至,连一丝最轻微的碰撞声响,都没有发出。
就在林凡的食指尖端,与那毁灭血芒接触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异变,以一种超越在场所有人理解的方式,蓦然降临。
一点金光。
极其细微,极其纯粹,极其……温暖的金光。
自林凡的食指尖端,悄然亮起。
那金光,并不耀眼夺目,相反,它很柔和,如同黎明时分,穿透厚重云层的第一缕晨曦;又像是暗夜之中,悄然绽放的一朵金色小花。它的大小,仅仅如同粟米,甚至更小。
然而,就是这一点细微如尘、看似微弱不堪的金光,在出现的瞬间——
“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闻的、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般的声音响起。
那道凝聚了魔将残魂万载修为、无尽怨毒、狡诈算计以及最后本源的暗红血芒,在触及到那一点金光的刹那,就如同遇到了亘古存在的克星,遇到了绝对秩序的对立面,遇到了……它存在的终极否定!
没有抵抗,没有挣扎,没有爆炸。
那道凶威赫赫的血芒,从前端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却又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不是被击散,不是被净化,而是如同笔墨画被投入了清水之中,所有的色彩、所有的形态、所有的存在痕迹,都被那柔和而纯粹的金光,从最根本的层面上,悄然抹去,归于虚无。
金光如水,血芒如墨。
墨入水中,散于无形。
这个过程,安静得诡异,顺利得令人心悸。
那一点细微的金光,沿着血芒的轨迹,逆流而上。
金光所过之处,暗红血芒节节溃散、消融,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没有产生任何能量涟漪。那其中蕴含的狂暴精神咆哮、滔天怨念,也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露珠,瞬间蒸发,没有留下半点声息。
几乎是眨眼之间,那原本横贯空间、杀气腾腾的暗红血芒,就从林凡的指尖开始,一路向后,彻底消失不见。仿佛它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
而那一粒细微的金光,在“抹除”了整道血芒之后,并未停止,如同拥有自身的灵性,又或者只是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轨迹,轻飘飘地、看似缓慢实则迅疾无比地,射向了祭坛顶端,那两点因极致震惊和无法理解而骤然凝固的猩红光芒核心!
直到此时,叶红衣才因为那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而猛地重新睁开了双眼。
叶清雪也因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而茫然地抬起了头。
然后,她们看到了让她们毕生难忘、足以颠覆所有修仙认知的一幕——
她们看到,师父林凡,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眼……还微微闭着?他那只抬起的右手食指,还保持着前点的姿势,指尖之上,空无一物,仿佛刚才那毁灭性的血芒,真的只是一道幻觉。
而祭坛方向——
那一点细微的金光,如同穿越了虚空,已然没入了祭坛核心,那两点猩红光芒之中。
“不……可……能……”
一道微弱到极致、充满了极致茫然、困惑、以及某种触及根源性恐惧的精神碎片,如同最后的泡沫,从祭坛上逸散出来。
紧接着,那两点猩红光芒,如同被金色火焰从内部点燃的纸灯笼,先是猛地一亮,爆发出最后一丝不甘的挣扎之光,随即,那光芒便如同风中的沙堡,从内部开始崩塌、瓦解、消融!
连同它们所依附的那一团稀薄魔气,以及魔气深处那一道挣扎了万载、狡诈了万载、最终却以这样一种方式迎来终结的残破魂体,都在那柔和而纯粹的金光浸润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虚幻……
没有惨叫,没有爆炸,没有留下任何灰烬或残余能量。
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温柔却绝对无情的手,从现实的画布上,轻轻擦去。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
祭坛之上,魔气尽散。
猩红光芒,彻底湮灭。
那令人不适的阴冷、怨毒气息,荡然无存。
只剩下那座暗金色的古老祭坛,以及其上缠绕的、灵光逐渐恢复平稳的无数锁链,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祭坛顶端,空无一物,干净得仿佛那魔将残魂从未存在过。
整个地下广场,陷入了一种绝对的、诡异的寂静之中。
落针可闻。
叶红衣和叶清雪,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她们张着嘴,眼睛瞪得滚圆,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震惊与无法理解的茫然之中。
大脑,彻底宕机。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那魔将残魂呢?
那……那恐怖的绝命一击呢?
师父……师父他刚才……做了什么?
她们只看到师父好像……被“吓”得闭了眼,然后……很随意地……抬手指了一下?
然后……好像……有一点……很小很小的……金光?
再然后……那一切……就都……没了?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们所能理解的范畴!这根本不是她们认知中的任何一种法术、任何一种神通!甚至无法用“力量”这个词来形容!
那是一种……规则?是一种……概念性的抹除?
林凡缓缓地,放下了抬起的手指。他依旧闭着的眼睛,也在这时,才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
他的眼神,依旧是一片平静的深邃,甚至还带着一丝……刚刚从某种“走神”状态中恢复过来的些许……茫然?仿佛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看自己那根完好无损、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力量痕迹的食指,又抬眼望向那空空如也的祭坛顶端,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轻蹙起,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刚才……好像……有点刺眼?”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这句自语落入刚刚从极致震惊中稍微回过一丝神来的叶红衣和叶清雪耳中,却无异于一道九天惊雷!
有点……刺眼?!
所以……所以师父您刚才闭眼……真的只是因为……觉得那血芒……刺眼?!
那抬手一指……难道……真的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这个猜测,让叶红衣和叶清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
那师父他……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林凡似乎并没有在意两个徒弟那足以塞进鸡蛋的嘴巴和呆滞的眼神。他活动了一下那根手指,仿佛在确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然后才将目光彻底投向那空寂的祭坛。
“看来,是彻底清净了。”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算是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反击与更加突兀的终结,画上了一个句号。
直到这时,那一直禁锢着叶红衣和叶清雪行动的元婴威压,才如同潮水般彻底退去。两人腿一软,几乎同时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无法磨灭的、如同目睹神迹般的震撼,以及一种深深的、源自灵魂的敬畏。
师父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修为高深”的范畴,踏入了一种她们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境界。
而那看似儿戏的“闭眼一指”,以及那一点细微却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净化”与“归无”意蕴的金光,也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永远地刻在了她们的记忆深处。
林凡没有再解释什么,也没有在意两个徒弟的失态。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祭坛,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在确认那魔魂是否真的已经彻底消失。
地下广场,重归死寂。
但这一次的寂静,与之前魔气森森时的压抑截然不同,是一种暴风雨过后、万物涤荡一空的……空灵与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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