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一）班的空气，是被 肖伟 那副冰冷铁框眼镜过滤过的，带着金属的腥涩和教鞭扬起的无形威压。
智 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年级30名左右的排名，给了他一点底气，却不足以浇灭心头那股被频繁“内涵”点燃的邪火。他的脾气底子里和 章 一样冲，只是他学会了把这火气咽下去，在胃里灼烧。英语老师 李遥 那句“某些同学，眼神不要那么飘”，像根细针，精准地扎在他敏感的神经上。
“操。”旁边传来章毫不掩饰的低骂。他不戴眼镜，眼神里的叛逆无所遁形。
下课铃像是短暂的赦免。
班主任 肖伟（35岁，语文老师）的身影如同精准的阴霾，笼罩在门口。他那副铁框眼镜反射着走廊的白光，看不透后面的眼神。
“章，过来。”声音平稳，却像勒紧的绳索。
章啐了一口，跟了上去。
杰（垫底，墙头草，戴着圆眼镜）立刻像只嗅到气味的鼬鼠，溜到 智 旁边，镜片后的小眼睛闪着光：“智，看见没？肖老大今天脸色铁青！倪班长刚才去办公室送作业，回来时肌肉都绷着呢，肯定没好果子吃！”他口中的 倪，是班长，一身腱子肉，成绩与智相仿，是肖伟意志最直接的物理执行者，不戴眼镜，眼神里只有原始的服从与力量。
智没吭声，目光却扫过教室前排。
那里坐着班级的权力中心，也是压力的另一重体现。
玥（班长，年级第一）正温和地整理着笔记，她戴着一副铁白色的细框眼镜，马尾辫一丝不苟，是老师眼中完美的典范。但她镜片后的目光与肖伟交汇时，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她被喜欢，也被无形地捆绑。
坐在她旁边的 予（团支书，年级第二，齐肩短发），则像一团压抑的火焰。她的成绩仅次于玥，性格和章一样耿直火爆，曾多次在课堂上直接怼过老师。此刻，她正烦躁地转着笔，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斜后方的 阳。
阳（年级第三）像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推了推他那副黑框眼镜，正专心致志地把橡皮屑堆成一个小丘，行为幼稚得像个小学生。但予看他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慕强——年级第三的排名，在他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下取得，本身就极具吸引力。
“体罚是文明之耻。”一个声音响起，是 昊（金丝眼镜）。他合上那本做旧的《百年孤独》，“肖老师的行为，放在任何一所欧美的……”
“闭嘴吧你。”臻（油腻男）打断他，他戴着隐形眼镜，眼神因此显得格外“真诚”而具有侵略性，“肖老师维持秩序的手段虽然直接，但有效。倪班长的‘辅助’，更是确保了规则的执行力。这叫做……”他开始他冗长的、卖弄的理论分析。
“臻，你那么懂，怎么不去替章挨那一下？”一个清脆又带着火药味的声音响起，是 予。她齐肩的短发随着转头的动作利落一甩，眼神锐利地刮过臻的脸。
臻被噎了一下，脸色难看。
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章走出来，左手掌心一道刺目的红痕，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阴鸷。
“没事吧？”智问了一句。
章没回答，目光却和予对上了一瞬。予的眼神里有关切，也有同病相怜的愤懑——作为团支书，她没少被肖伟以“能者多劳”为由压榨。
下午数学课，钟铃 老师（40岁左右）讲得飞快，逻辑清晰，不容置疑。
“这道题，还有疑问吗？”她环视教室。
一片沉默中，一个矮小的身影举起了手，是 琦（年级第四）。她戴着透明的框架眼镜，留着利落的小男式发型，声音不大却清晰：“钟老师，第三步的辅助线，是否可以连接对角点，利用对称性简化证明？”
钟铃愣了一下，审视地看着琦：“你的方法可以，但绕远了。考试时间有限。”
琦推了推透明眼镜，平静地坐下：“明白了，谢谢老师。”她不在乎是否绕远，只在乎逻辑的完美。
放学前的班会，是肖伟的主场。
他站在讲台上，铁框眼镜后的目光像探照灯，缓缓扫视。
“最近，班级里有些不好的风气。”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个别同学，成绩稍有起色，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眼神里的东西，藏不住。” 目光掠过智。
“有些人，搬弄口舌，唯恐天下不乱。” 扫过杰，杰立刻缩脖。
“还有的，满脑子西方月亮，忘了根本！” 直刺昊，昊的金丝眼镜后闪过一丝恼怒。
“更有的，身为班干部，不能以身作则，反而带头质疑！” 这话让予猛地抬起头，短发微颤，她紧紧抿住了嘴唇。
最后，他提到早上的“黑板事件”。
“这事，我心里有数。”他敲着黑板，目光最终定格在智身上，“希望某些人，好自为之。不要逼我用更直接的方式，维护班级纪律。” 他说话时，站在教室后排的 倪 微微挺直了腰背，肌肉轮廓在衬衫下清晰可见。
班会结束，人群散去。
智收拾着书包，感到一道目光。他抬起头，看到 玥 正看着他，铁白色眼镜后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同情，最终还是转身走了。予 则直接走到章的座位旁，低声快速说了句什么，章不耐烦地“嗯”了一声。阳 依旧瘫着，玩着橡皮，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琦 早已收拾好东西，安静地离开了教室。
臻 凑到 昊 旁边，试图继续他关于“纪律与自由”的高论。杰 则在智耳边嘀咕：“看吧看吧，肖老大盯上你了！还有予姐，她也危险了！倪班长那拳头……”
智推开他，独自走出教室。
夕阳西下，他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镜片上倒映着教学楼的轮廓，也仿佛倒映着肖伟那副冰冷的铁框，以及倪那沉默而充满力量的拳头。在这张由权力、暴力、成绩、隐忍和零星反抗交织成的网里，他，以及他们每一个人，都被牢牢困住。
但予看向章时眼中的火，琦提问时的平静坚持，甚至阳那种置身事外的幼稚……都像是这铁框之下，微弱却未被完全掐灭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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