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富感激地看着大家说道:“组织上信任我,给我这个位置,让我有机会在中医药领域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我会珍惜,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也不负我们一门两姓的家族传承!“这杯以汤代酒,敬大家!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往后,我们一家人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朴实无华的真心。这番话,道尽了他劫后余生的感悟与新生的决心。
“好!说得好!”方秉忠大声附和,第一个举起了酒杯。
“一定会越来越好!”所有人都举起了杯,包括拿着奶瓶的王新军,都被刘昕笑着将小手扶在了杯子上。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伴随着欢声笑语,久久回荡在这间曾经充满阴霾、如今却温暖如春的房子里。窗外,月色皎洁,万家灯火汇成一片祥和的光海。
方振富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大病初愈后第一个真正舒展、释然而充满希望的微笑。他知道,人生的下半场,伴随着责任与挚爱,才刚刚开始。前路或许仍有挑战,但只要家人在侧,初心不改,便无所畏惧。
自从方振富历经劫难、重获新生后,方家大宅的氛围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曾经那个热衷于分析时政、点评人事的方家客厅,如今多了一份超然物外的宁静。这种变化,最先体现在方秉忠和刘昕老两口身上。
方秉忠的书房,原本挂满了他在交通系统任职时的各种合影和表彰锦旗,如今这些象征往日荣光的物件都被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樟木箱。取而代之的,是书房正中央新悬挂的一幅墨宝,上书澹泊明志四个大字,笔力苍劲,却透着几分往日不曾有的圆融。
这位曾经在交通系统说一不二的老局长,如今最常做的,就是坐在宽大的书桌前,铺开宣纸,研墨执笔,开始撰写他的回忆录。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纱帘,在红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方秉忠戴着老花镜,正对着稿纸出神。笔尖在砚台里轻轻蘸着,墨汁慢慢晕开,就像他此刻的思绪。
公元一九七三年,我调任地区交通局副局长,主管公路建设......他写下这一行字,笔尖却突然停住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如何在酒桌上与各路人马周旋,如何在项目审批中运筹帷幄,又如何与金承业那样的商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那些年,他以为掌控了一切,却不知命运早在暗处标好了价码。
若是当年......他喃喃自语,摇了摇头,苦笑着将刚刚写下的那行字缓缓涂黑。
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像一个巨大的问号。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官场沉浮,家族兴衰,都不是人力可以完全掌控的。儿子方振富这次的遭遇,更是给他上了深刻的一课。任你如何精明强干,也抵不过命运的无常。
他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工工整整地写下新的标题:《一门方王两氏家训》。
与此同时,在宅子的另一侧,佛堂里香烟袅袅。这间佛堂是刘昕最近才布置起来的。原本摆放麻将桌的偏厅,如今供着一尊白玉观音。观音宝相庄严,眉眼低垂,仿佛在悲悯地注视着这个历经沧桑的家庭。
刘昕跪在蒲团上,手中捻动着沉香木念珠。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麻旗袍,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素面朝天,与从前那个珠光宝气的局长夫人判若两人。
南无观世音菩萨......她轻声念诵着,声音在静谧的佛堂里回荡。但若细看,会发现她的眉头依然微微蹙着,捻动念珠的手指也过于用力。这个刚刚踏入佛门的老妇人,心中还有太多的放不下。
她在为谁祈福?为官运亨通的儿子方振富?还是为那个在监狱里接受改造的亲生儿子王振明?还是为了寄养出去的王振明和林晓雪生下的孙子王新军?
念珠突然断了线,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如同她纷乱的思绪。刘昕怔怔地看着满地滚动的珠子,忽然泪流满面。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如何嫁给王振明的父亲。在王振明父亲去世后又如何维护王家的体面,如何在省委组织部圈子里周旋,与方秉忠结合后如何为丈夫、为儿子的仕途铺路。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直到亲眼目睹家族在权力旋涡中险些覆灭。
妈,您怎么了?方菊芳闻声赶来,看见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急忙上前搀扶。
刘昕抓住女儿的手,声音哽咽:菊芳,妈这辈子做错了很多事。我对不起菊芳你,对不起振富,更对不起赵卫红和艳丽......
妈,别这么说。
不,你让我说。刘昕擦着眼泪,我现在天天拜佛,可是佛祖能原谅我吗?我当年明知振富和卫红的事,却装作不知道;我明知艳丽是方家的骨血,却从来不肯正眼看她!我现在天天念经拜佛,求菩萨保佑方家官运亨通、财运兴旺,可是这样的祈福,菩萨会听吗?
方菊芳轻轻拍着母亲的背,不知该如何回答。方秉忠从楼上下来,坐在他那张传承自父辈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光滑的包浆,眼神深邃难测。刘昕则坐在方秉忠身侧的单人沙发上,手中又拿了另一串檀木佛珠捻着,但捻动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暴露了她内心的焦灼。
方菊芳刚刚刚从一场庆贺丈夫升迁的喜悦中苏醒过来,脸上还带着得体的妆容,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爸,妈,方菊芳缓缓转身,声音平静得可怕,振富的事情总算尘埃落定了。但现在,我们得解决另一个问题,赵卫红和艳丽,该怎么安排?
刘昕手中的佛珠突然停住,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这还有什么好安排的?振富现在可是省卫计委副主任兼中医药管理局局长,正厅级干部!难道还要让那个女人的孩子继续留在省城,将来又是一个林晓雪吗?
林晓雪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人记忆的闸门。那个搅得方家天翻地覆的女人,那个靠着孩子就想上位的祸水,至今仍是方家人心头的一根刺。
方秉忠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指在扶手上敲击着:菊芳,你妈说得对。虽然艳丽那孩子是振富的骨血,我们方家不能不管。但是赵卫红她就比较难办了,她既是振明的老婆,又是振富的那个,哎,扯不清!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精光:赵卫红这个女人不简单。她比林晓雪聪明,也比林晓雪更能忍。这些年来,她明明手握最大的筹码,也就是艳丽是振富亲生女儿这个秘密,却始终守口如瓶。这份心机,这份定力,让人不得不防啊。
方菊芳走到书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在父母脸上来回扫视:爸,妈,你们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不是赵卫红现在怎么样,而是十年后,二十年后。
她的声音渐渐冷峻起来:现在艳丽还小,赵卫红还能安分守己。可等艳丽长大了,懂事了,她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高高在上的方局长,她会怎么想?赵卫红看着自己的女儿本该是千金小姐,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她又能甘心多久?
刘昕猛地站起身,佛珠被她攥得吱吱作响:绝不能让历史重演!林晓雪那个野种已经让我们丢尽了脸面,要是再出一个......
方菊芳打断她,眼神冰冷,艳丽不是野种,她是振富名正言顺的女儿。
这话让刘昕愣住了。方菊芳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正因为她是振富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才更加棘手。我们若是做得太绝,将来艳丽长大了,会怎么看待这个从未相认的父亲?怎么看待我们这些阻止他们父女相认的家人?
菊芳考虑得周到。这件事,硬来不行,但放任更不行。方秉忠缓缓点头,眼中满是赞许。他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步,像一头老谋深算的狐狸:赵卫红这个人,我们既不能逼得太紧,也不能给她任何可乘之机。她现在守着秘密,是因为她知道时机未到。可一旦让她看到机会!
三人都沉默了。书房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每个人都在心里盘算着最佳的解决方案。
突然,刘昕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要不......给她们一笔钱,让她们远走高飞?就像当初打发林晓雪那样?
不行。方菊芳立即否定,赵卫红不是林晓雪。给她钱,反而会让她觉得我们心虚。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而且我也不想做得太绝。这些年来,赵卫红确实不容易。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从来没有用这个秘密来要挟过我们。就冲这一点,我们也该给她留条活路。
方秉忠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菊芳,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方菊芳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爸,妈,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赵卫红和艳丽远离我们的视线,又能给她们一个美好的未来。
她走到书桌前,取出一份文件:我在杭州联系好了一所国际学校,教学质量全国一流,对艳丽的眼疾康复也很有利。同时,我在那边的中医药产业园给赵卫红安排了一个职位,待遇优厚,发展前景很好。
刘昕疑惑地看着她:你这是在帮她们?
我这是在帮我们自己。方菊芳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让她们离开省城,去一个全新的环境开始生活。给她们最好的条件和最大的发展空间,让她们在新的圈子里扎根。这样,她们就不会总是想着回来了。
方秉忠立即明白了女儿的用意:高明!这是阳谋。给她们最好的,让她们在新的环境里过得风生水起,自然就不会再惦记省城这边的事了。
可是,刘昕仍然不放心,万一她们还是不知足呢?
方菊芳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在桌上:这是五十万,以振富的名义给她们。但不是白给,而是创业资金。我会让赵卫红签下借款协议,让她觉得这是借,不是施舍。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人要脸,树要皮。赵卫红是个要强的人,她一定会接受这个,而且会拼命努力去偿还。等她的事业做起来了,她在杭州站稳脚跟了,她就不会再想回来了。
方秉忠拍案叫绝:妙啊!既全了振富的情义,又绝了后患。而且还让赵卫红欠我们一个人情。
刘昕终于露出笑容,但随即又担心起来:可是振富那边他要是知道了恐怕会干预!
所以这件事必须瞒着振富。方菊芳的眼神变得坚定,振富太重感情,知道了一定会反对。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当吧。
三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心。
这一刻,亲情与算计,善意与私心,在这个密闭的书房里交织成一幅复杂的人生画卷。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只是这守护的方式,带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无奈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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