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帘外,脚步声停止了。
但那并非放松的信号,而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猎手般的静止。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水滴落入深潭的单调声响,以及双方紧张到极致的呼吸和心跳。
苏念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壁,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蓄势待发。左手因用力握紧斧柄而微微颤抖,伤口处的疼痛被高度集中的精神暂时压制。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水帘方向,试图透过晃动的水光和阴影,分辨外面的情形。
一个?两个?还是更多?
是“深海”的巡逻人员?还是其他同样被吸引至此的不明势力?抑或是……这片荒野中,除了他们和“深海”之外的第三方?
每一种可能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如果是“深海”的人,他们携带武器、训练有素的可能性极高。如果是其他势力,目的不明,同样危险。
岩窟入口的光影再次发生了细微的晃动。外面的人似乎也在犹豫,在评估。他们没有立刻闯进来,这或许意味着他们同样谨慎,或者……在等待什么。
苏念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看了一眼自己藏身的阴影位置,又估算着到洞口和到那堆废弃箱体的距离。如果外面的人进来,她很难不被发现。一旦冲突爆发,在这狭窄空间内,她几乎没有周旋的余地。
更关键的是,江迟还在外面!就在那块巨石后面!如果外面的人发现了他……
必须将他们引开!或者……制造混乱,趁机带着江迟逃离。
她的目光落在岩窟深处,那堆废弃的箱体和散落的图纸仪器上。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闪过脑海。
水帘外,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缓慢地、试探性地,向着岩窟入口靠近!靴子踩在湿滑石头上发出的声音,清晰可闻!
不能再等了!
苏念从阴影中探出手,抓起了脚边一块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碎石。她瞄准岩窟最深处、远离入口和水帘、堆放箱体后面的黑暗角落,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石头掷了过去!
“砰!哗啦——!”
石头砸中了某个空铁皮箱,又撞翻了堆在一起的朽木和仪器,发出在寂静岩窟中格外响亮刺耳的噪音!回声在岩壁间嗡嗡震荡!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果然惊动了外面的人!脚步声猛地一顿,随即变得更加急促而警惕,似乎迅速调整了方位,朝着发出声响的岩窟深处方向逼近!
就是现在!
趁着噪音未落、外面的人注意力被吸引到深处的瞬间,苏念如同一道贴着地面的影子, silent 而迅疾地从藏身处窜出!她没有冲向入口,而是扑向了那堆箱体旁散落的一张较大的、边缘破烂的防雨布!
她抓住防雨布一角,猛地将其掀起,兜头盖向那堆箱体和散落的图纸!同时,用斧头狠狠敲击了一个锈蚀的铁皮箱侧面!
“哐当!咔嚓!”
更多的噪音响起!破布飞舞,尘土弥漫,在昏暗的光线下制造出更大的混乱和视觉遮蔽!
“什么人?!”一声低沉而警惕的喝问从水帘外传来,用的是带着口音的英语!紧接着,是拉动枪栓(?)的清脆金属摩擦声!
果然有武器!
苏念的心脏狂跳,但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她借着破布和尘埃的掩护,身体如同游鱼般,从箱体另一侧滑开,不再试图隐藏,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直扑岩窟入口的水帘!
她必须在外面的人完全反应过来、彻底封锁洞口之前冲出去!
“站住!”外面的声音更加急促,伴随着快速移动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从侧面包抄向洞口!
苏念不管不顾,埋头猛冲!湿冷的水帘瞬间劈头盖脸打在她身上,模糊了视线,但她凭借着记忆和对脚步声的判断,毫不犹豫地冲出岩窟!
眼前光影变化,峡谷的微光刺眼。她看到两个穿着深灰色冲锋衣、身材高大、脸上戴着防风面罩、手持某种紧凑型冲锋枪的男人,正一左一右,呈夹角向她包抄而来!他们的动作敏捷专业,绝非寻常人物!
而在他们身后稍远,靠近溪流的地方,还有一个同样装扮的人,正持枪警戒着江迟藏身的那块巨石方向!
江迟暴露了!
苏念的心沉到谷底。但她没有停下,冲势不减,反而将手中的短柄斧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左侧那个离她最近、正举枪瞄准她的男人,狠狠投掷过去!
斧头在空中翻滚,带着死亡的呼啸!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近乎野蛮的反击,下意识地侧身躲避!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苏念脚下在湿滑的鹅卵石上猛地一蹬,身体如同失控的炮弹,不是向前,也不是后退,而是向着右侧——溪流的方向,扑了过去!
“噗通!”
她整个人砸进了冰冷湍急的溪水中!瞬间被水流吞没,消失在翻涌的白色泡沫和深色水面之下!
“该死!”持枪男人们低骂一声,枪口迅速调转,指向溪面。但水流湍急,能见度低,哪里还有苏念的影子?
“搜!她跑不远!”为首的男子厉声喝道,同时对着通讯器快速说了几句什么。
两人迅速沿着溪流上下游分散搜索,动作迅捷而有序。剩下那个警戒江迟的人,也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到溪流方向。
而此刻,躲在巨石后面的江迟,早已惊得魂飞魄散!他看到了苏念冲出岩窟,看到了那三个持枪的神秘人,看到了苏念投掷斧头、跳入溪流……整个过程快得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对苏念安危的揪心!
他该怎么办?他现在就是一个活靶子!
就在他因极度恐惧而僵直,几乎要绝望地闭上眼睛时——
他身侧,巨石与地面接触的缝隙阴影里,一只湿冷的手,悄无声息地、闪电般地伸了出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则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
是苏念!她根本没有被溪流冲远,而是利用入水时的混乱和水下石头的掩护,潜游到了巨石下方!
她的眼神在阴影中亮得骇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和急迫,用几乎只有气流的声音,在他耳边吐出两个字:
“别动。装死。”
说完,她的手松开了他的嘴,身体如同融化般,再次缩回了巨石下的阴影和水流之中,消失不见。
江迟的心脏疯狂撞击着胸腔,他死死咬住牙,按照苏念的指示,将身体尽可能放松,歪倒在巨石旁,闭上眼睛,只留下一条细微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和搜索声在附近来回。他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目光几次扫过他这个“昏迷的伤者”,但或许是觉得他构不成威胁,或许是急于追捕跳入溪流的苏念,他们并没有立刻上前查看。
时间在极致的紧张中煎熬着每一秒。
江迟躺在冰冷的石头上,听着近在咫尺的搜索声和远去的脚步声,感受着身下阴影中苏念冰冷的存在,心中一片混乱。
他们被发现了。
前路,似乎彻底堵死了。
而苏念那近乎疯狂的举动和此刻的隐匿……她到底,在计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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