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渔眼睛复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第二天一大早,安国郡主府门前,就又被各路送礼的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夸张。
皇后娘娘直接赏下了一对据说是能照明的东海夜明珠,让她晚上看东西不费眼。
贤妃送来了一整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说是小姑娘戴着喜庆。
德妃在宫里气得又摔了一套茶具,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也捏着鼻子送来了一尊上好的和田玉雕成的锦鲤摆件。
就连一直深居简出的太后,都派人送来了一串由一百零八颗南海珍珠串成的手串。
王公大臣们的礼物更是五花八门。
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几乎要把郡主府的库房给堆满。
言子澈拿着礼单,手都在发抖。
“这……这再收下去,咱们郡主府都可以改名叫‘京城百货商行’了。”他吐槽道。
萧北辰在旁边看着热闹,乐呵呵地说道:“这说明咱们小渔儿招人喜欢!”
而此刻,被全京城惦记的小主角沐渔,正坐在院子的秋千上,由沐放一前一后地推着。
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层轻薄的云锦眼罩,这是谢知微的嘱咐,初愈后不能见强光,需要慢慢适应。
但即使隔着眼罩,她也能感觉到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
“爹爹,我饿了。”沐渔晃悠着小腿。
“想吃什么?”沐放的声音里满是宠溺。
“我想吃桂花糕,想吃杏仁酥,还想吃芙蓉鸡片,还有……”
沐渔一口气报了十几样菜名,听得旁边的侍女都愣住了。
沐放却哈哈大笑:“好!爹爹都让厨房给你做!”
然而,还没等郡主府的厨房开火,宫里的圣旨就到了。
皇帝龙心大悦,为庆祝安国郡主祥瑞复明,定于三日后,在宫中设“百鱼宴”,遍邀群臣,与万民同乐。
同时,特许安国郡主沐渔,可带虎王“滚滚”一同赴宴。
这道圣旨一出,京城再次震动。
带宠物上宫宴?还是老虎?
这是何等的恩宠!
三皇子楚怀瑾在府里听到消息,气得把心爱的玉佩都给捏碎了。
父皇的心,真是偏到胳膊肘都拐到别人家去了!
三日后,皇宫,承天殿。
华灯璀璨,乐声悠扬。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济济一堂。
宴席的主题是“鱼”,从前菜到主菜,从汤品到点心,无一不与鱼有关。
清蒸石斑、松鼠鳜鱼、西湖醋鱼、剁椒鱼头、酸菜鱼、糖醋鲤鱼……
光是报菜名,就能说上一刻钟。
沐渔坐在皇帝下首,紧挨着沐放。
她今天穿着一身特制的红色小宫装,上面用金线绣着胖乎乎的锦鲤图案,粉雕玉琢,可爱得让人想捏一把。
在她脚边,威风凛凛的虎王“滚滚”正趴着打盹,那巨大的身躯,让周围的太监宫女们腿肚子都直哆嗦。
但它偏偏乖巧得像只大猫,时不时还用尾巴扫扫沐渔的小腿。
宴会开始,皇帝举杯,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天佑大楚”“祥瑞降世”之类。
百官们山呼万岁,气氛热烈。
但沐渔的注意力,全都在面前那张巨大的琉璃转盘上。
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鱼肴,香气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钻。
她的小鼻子动了动,口水已经开始在嘴里泛滥。
“小渔儿,想吃哪个?”坐在她另一边的楚崇瑾,柔声问道。
他今天也换上了一身亲王规制的礼服,更显得身姿挺拔,俊逸非凡。
沐渔的小手指了指离她最远的一盘“金齑玉脍”。
那是用最新鲜的鲈鱼切成薄如蝉翼的生鱼片,配上金黄色的酱料,看起来就很好吃。
楚崇瑾笑着转动转盘,将那盘菜转到她面前。
沐放立刻夹了一筷子,放到沐渔面前的小金碗里。
沐渔尝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
“好吃!”
鲜、甜、滑、嫩,各种滋味在舌尖上绽放。
这一下,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小郡主正式开启了“干饭”模式。
她的小嘴就没停过。
左手一块糖醋小排,右手一根炸凤尾虾。
刚吃完一碗鱼肉粥,又盯上了那盘晶莹剔透的水晶肴肉。
沐放和楚崇瑾两人,一个负责转盘,一个负责夹菜,配合得无比默契,像是在流水线上喂投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言子澈和萧北辰坐在稍远一些的席位上,看着这一幕,嘴角直抽抽。
“我怎么感觉,这百鱼宴,就是专门为小郡主一个人开的呢?”萧北辰小声嘀咕。
“自信点,把‘感觉’去掉。”言子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看皇上,笑得多开心。”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龙椅上的皇帝,确实满脸笑容。
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饶有兴致地看着沐渔吃东西。
那眼神,慈爱得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看着自家最疼爱的小孙女。
周围的王公大臣们,一个个都是人精。
见皇上如此,哪还有不明白的。
于是,宴会的气氛变得有些奇特。
太子楚重云举杯,敬了皇帝一杯,说了几句恭贺的话。
皇帝点点头,目光又飘回了沐渔身上。
三皇子楚怀瑾讲了个助兴的笑话,引得众人发笑。
皇帝笑了两声,目光又飘回了沐渔身上。
礼部尚书开始引经据典,大谈特谈祥瑞对于国运的重要性。
皇帝“嗯”了一声,然后问身边的福安:“小郡主那碗燕窝羹,是不是快凉了?让人去热一热。”
礼部尚书:“……”
渐渐地,大家发现了一个规律。
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将皇帝的注意力,从那个埋头干饭的小郡主身上吸引开超过一分钟。
于是,画风开始跑偏。
“陛下,臣以为,这道‘鱼跃龙门’,寓意极好!祝我大楚国运昌隆,也祝小郡主福运绵长!”户部尚书夹起一块鲤鱼形状的糕点,高声说道。
“说得好!赏!”皇帝龙颜大悦。
“陛下,臣观小郡主食欲甚佳,此乃康健之相,福气之兆啊!”兵部侍郎紧随其后。
“有理!赏!”
“陛下,小郡主吃东西的样子,真是……太下饭了!臣看着看着,都多吃了两碗饭!”一个武将憨憨地说道。
全场一静。
随即,皇帝抚掌大笑。
“说得对!朕也有此感!赏!重重有赏!”
于是,整个百鱼宴,后半段就变成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夸夸宴”。
主题只有一个:花式夸赞小郡主吃饭香。
三皇子楚怀瑾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
他精心准备的,用来彰显自己才学和能力的那些说辞,一句都用不上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而太子楚重云,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仿佛对这一切都不甚在意。
他只是偶尔端起酒杯,目光在楚崇瑾和沐渔身上扫过,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阴郁。
沐渔对此一无所知。
她已经吃撑了。
小肚子圆滚滚的,像个小皮球。
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瘫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九哥哥。”
“嗯?”楚崇瑾递过来一杯消食的山楂水。
“我的眼睛好了,可以看到颜色了。”
“是啊,真好。”
“那你身上的金光,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沐渔歪着头说。
自从眼睛完全复明后,她的气运之眼也随之升级。
她现在看到的“气运颜色”,比以前更加清晰,也更加复杂了。
比如此刻,她眼中的楚崇瑾,依旧是璀璨的金色。
但那金色之中,却隐隐缠绕着一缕缕更加耀眼的紫气。
紫气之上,还有一层淡淡的,宛如实质的功德金光。
而爹爹沐放身上,则是浓郁的赤红色武运,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代表着护国佑民大功德的纯白光晕。
言子澈哥哥是青中带白,代表文运昌盛,心地纯良。
萧北辰叔叔是纯粹的赤红色,像一团火,耿直又热烈。
这些,她都能理解。
但有些颜色,她就不太懂了。
沐渔好奇地眨了眨眼,目光在承天殿里扫了一圈。
大部分官员身上,都是淡淡的白色或灰色。
少数几个,像苏文彦太傅,身上是耀眼的白色功德之光。
而三皇子楚怀瑾身上,则是代表着皇子身份的淡金色,但那金色之中,却夹杂着许多代表着嫉妒和怨恨的灰黑色丝线。
看起来脏兮兮的。
沐渔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一直微笑着,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楚重云的身上。
这一看,沐渔的小脸,却瞬间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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