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厚重的木门在西里尔斯身后合上，将外面交接物资的喧嚣暂时隔绝。
沃伦领主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望着楼下忙碌的景象，桌上摊开着一封信纸。
听到脚步，他转过身。
“大人，您找我？”西里尔斯行礼后问道。
霜岩领易主的善后工作千头万绪，他不知道领主此刻单独召见所为何事。
“我父亲传来的消息。”沃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桌上的信纸轻轻推了过去，“看最后一段。”
西里尔斯心中疑惑，上前拿起信纸，前面的内容是关于王都局势的后续分析，对霜岩领的交接叮嘱等等。
他的目光快速下移，落到最后几行字上。
「……另外，莫顿子爵处已有明确回复。关于西里尔斯和艾丽娅的提亲事宜，子爵表示，只要西里尔斯获得男爵爵位，证明了其能力与前途，他对这门亲事便不再有异议。待西里尔斯受爵仪式后，即可择日前往灰岩堡正式提亲。此事已了，让他安心。」
西里尔斯的指尖微微一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在胸腔里颤了颤，又极其缓慢地吐出来。
他一直无意识紧绷着的肩颈线条终于松弛下来，连日来的疲惫和深藏眼底的忧虑，在这一刻被一种巨大的解脱感所冲刷、取代。
他放下信纸，抬起头看向沃伦，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领主大人，这……”
沃伦看着他这副如释重负却又难以置信的样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他走过来，用力拍了拍西里尔斯的肩膀：“这下放心了？我早就说过，父亲出面，这件事问题不大。现在你有了男爵的身份，更是水到渠成。莫顿子爵是个老派的贵族，他最看重这个。”
西里尔斯重重地点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谢谢您，大人。”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正在被清点接收的领地，声音低沉了些，“为了我的事，让您和伯爵费心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谢什么？一码归一码。”沃伦打断了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你为霜岩领流的血，立的功，这是你应得的。等这边事情彻底交接完毕，我们一起去王都接受封赏。到时候，你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去，把这件事正式定下来。”
他顿了顿，带着些许调侃道，“总不能让人家艾丽娅小姐一直等着，是不是？”
西里尔斯脸上难得地出现一丝窘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挺直了背脊，沉声道：“是！大人！”
……
与此同时，远在灰岩堡深处。
密室内的空气冰冷而滞重，墙壁上冷光魔晶石投下的白光，照亮了法比安医师那张因缺乏睡眠而愈发枯槁的脸。
他的白袍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溅满了暗红、幽蓝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黄绿色污渍，但他却毫不在意，全部心神都聚焦在眼前那座小巧的密银坩埚上。
坩埚内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乳白色，正剧烈地翻滚着，发出“咕噜咕噜”的瘆人声响，表面不时鼓起又炸开的气泡带起一丝丝冰蓝色的寒气与暗红色的絮状物。
“不对……还是不对……”他干瘦的手指神经质地翻动着手中写满数据的羊皮纸卷，眼镜片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又一次开始剧烈震荡的坩埚，“龙血活跃度远超模型预测……融合临界点……全都不对！不应该的……这个反应……和龙血的新鲜程度有关系吗？”
此刻的法比安医师状若疯魔，原本就为数不多的花白头发被抓得凌乱不堪。
他猛地将羊皮纸摔在实验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双手插进头发里，对着那即将再次爆裂的实验残骸低吼：“为什么？！能量阈值、血脉融合的稳定性……为什么用原来的稳定剂配方完全无效？！”
密室内只有坩埚哀鸣般的沸腾声回应他。
他猛地喘了几口气，焦躁的在狭窄的实验台前来回踱了两步，又开始喃喃自语，试图用理论说服自己：“黑龙血……白龙血……都是龙血，只是属性倾向不同……冰霜与暗影虽然相异，但并非绝对相克……理论上，只要重新调整综合药剂的属性配比，找到新的平衡点……”
他倏地转过身，目光在身后摆满各种奇异材料的架子上来回疯狂扫视，手指划过那些贴着危险标签的罐子和水晶瓶。
“寒冰蕨？不对……火焰花的花粉？还是说……需要引入更多的中和剂？暗影苔？不，那会加剧冲突……生命之泉的稀释溶液？或许可以尝试……”
他一把抓起羽毛笔，沾满墨水，开始在废弃的羊皮纸背面疯狂书写、演算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各类药材的名字和分量，已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密室的空气中，只剩下笔尖刮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那口小小坩埚内，预示着又一次失败即将到来的、越来越急促的沸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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