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杜守拙抬手挡了一下,脚步没停。他背上的刘承山已经两天没说话,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左臂的黑纹一路往上爬,过了肩膀,皮肤发紧,像被火烤干的树皮。
天还没亮透,荒原上一片灰白。乱石坡已经被甩在身后,眼前是连绵起伏的沙地,偶尔能看到几根枯草 ,他记得皮坎肩说过,断龙岭在北面三十里。现在算来,应该快到了。
脚底踩进一处松软的沙坑,整个人晃了晃。他稳住身子,右手按了按腰间的刀柄。铜锁贴在胸口,冰凉。
就在这时,前方沙丘后传来马蹄声。
不是一匹,是一群。
他停下脚步,把刘承山往背上扶了扶,左手慢慢搭在刀鞘口。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粗野的吆喝。
“那边有个!背着人,走不动了!”
“看他胳膊颜色,中毒了吧?活不了多久!”
“抓回去还能换钱!刘帮主最近收重伤的练功!”
三十余骑从沙丘后冲出,围成半圆把他堵在中间。为首的是个光头大汉,脸上有道斜疤,手里拎着一把开山斧。他勒住马,盯着杜守拙左臂裸露的部分,咧嘴笑了。
“兄弟,你这伤撑不到明天。”
杜守拙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臂,黑纹正随着心跳一跳一跳地蔓延。他知道再用一次禁术,这条胳膊可能就废了。但他也知道,这些人不会让他过去。
光头大汉挥手:“上,别弄死,要活的!”
几匹马立刻冲上来,两边包抄。杜守拙猛地转身,刀未出鞘,借着拧身的力道撞向左侧马腹。马受惊嘶鸣, rider 被甩了下来。他顺势一脚踢中对方手腕,那人手中的短刀飞出去老远。
右边又有两人逼近。他矮身躲过劈来的棍子,左手抓住马缰,借力跃起,膝盖撞中一人喉咙。那人仰面倒下,捂着脖子咳不出声。
第三个人从背后袭来。他侧身让开,刀鞘扫中对方小腿。骨头发出咔的一声,那人惨叫摔下马。
可就在这时,左臂突然抽搐,整条手臂像是被人用锥子扎进了骨缝。他踉跄一步,单膝跪地。
“哈哈!”光头大汉大笑,“撑不住了吧?给我拿下!”
七八个马贼围了上来,有的拿绳索,有的举刀逼近。他们以为他已经油尽灯枯。
杜守拙低着头,右手缓缓摸到左臂内侧。那里有一处旧伤,是他十年前被刘撼山震断经脉的地方。现在,它又开始渗血。
他咬住牙关,心里默念那四个字:以伤换命。
真气逆行,直冲左臂断裂的经脉。血管一根根爆开,皮肤裂出道道血痕。可与此同时,一股狂暴的力量从体内炸开。
他猛地抬头,右脚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出。
刀出了半寸。
不是横斩,不是劈砍,而是自下而上的一记撩杀。
光头大汉只看到一道寒光闪过,接着就是脖子一凉。他的脑袋飞出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嘴里的话卡在喉咙里。
血雾喷出,溅在杜守拙胸前的铜锁上。热的。
剩下的马贼愣住了。有人转身想逃,有人举起武器却不敢上前。
杜守拙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左臂的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浸透,黑纹顺着脖颈爬上了耳根。他抬起右手,用袖子擦掉铜锁上的血迹。
没人再敢动。
他把刀插回鞘中,动作很慢。然后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水囊,绑在腰带上。又从一匹空马上解下一块干粮袋,塞进怀里。
做完这些,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传来马蹄奔逃的声音,也有尸体倒在沙地上的闷响。他没有回头。
走了大约两里路,天边开始泛青。他爬上一处高地,终于停下。
远处,一座孤峰耸立,山顶飘着一面残破的旗帜。旗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绣着一只狰狞的虎头——黑风帮的标记。
大巴山就在那儿。
他伸手按住左肩,指尖碰到的是开裂的皮肤和渗出的血珠。整条左臂已经麻木,动一下都像在撕肉。他知道这一战耗掉了最后一点力气,也知道禁术的反噬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但他不能停。
他把铜锁贴回胸口,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风更大了,吹起他的衣角。沙粒打在脸上,留下细小的划痕。
他走下高地,进入一片干涸的河床。河床上布满碎石,有些地方还残留着干结的泥块。他踩在上面,每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
忽然,脚下一滑。
他低头看去,鞋底沾上了一块暗红色的东西。不是泥,是血迹。已经干了,但能看出是从某个伤口流出来的。
他蹲下来,手指蹭了蹭地面。血迹很新,最多不超过半天。方向指向北方,正是通往断龙岭的路上。
他站起身,继续走。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在一处岩石凹陷处发现了更多血迹。这次是在石头边缘,像是有人扶着这里歇过脚。旁边还有几个模糊的脚印,一大一小,其中一个拖着长长的划痕。
他盯着那些脚印看了一会儿,然后从怀里掏出两块铜锁,拼在一起。圆形完整,中间的纹路连成一线,正好指向血迹延伸的方向。
他收起铜锁,握紧刀柄。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荒原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插在地上的刀。
他翻过最后一道沙梁,眼前出现一条废弃的驿道。道边立着一根歪斜的木桩,上面挂着半截破布,随风晃荡。
他走上前,看清那布条的颜色和质地——和他小时候清漪缝在他衣领里的衬布一样。
他伸手碰了碰布条,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然后他听见远处传来一声乌鸦叫。
抬头望去,那只乌鸦正从山巅盘旋而下,翅膀掠过黑旗的一角。
他迈出一步,踏上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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