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早已褪尽,院中青砖泛着冷灰。陈无咎站在天井中央,手中那张字据已被揉成一团,指尖一搓,纸灰随风散入墙角枯草。
他没有回头。
身后厢房门吱呀轻响,陈忠拄着拐杖走出来,烟袋锅在石阶上磕了两下,火星溅落。
“少爷……真不搬了?”老人声音低哑,“陈兴不会善罢甘休。”
“他活不过三日。”陈无咎淡淡道。
陈忠一怔,右眼浑浊地眨了眨,没再说话。他知道这孩子从不说空话,更知道自昨日黄昏起,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孤弱少年,而是像一把藏在粗布里的刀。
陈无咎转身走向正屋,脚步沉稳。祖宅虽已夺回,但根基未固。族老背后必有靠山,若不尽快寻得依仗,迟早会被反扑吞没。他需要力量,也需要答案——关于那双能看见命运颜色的眼睛。
阁楼在正屋后侧,木梯年久失修,踩上去便发出呻吟般的颤响。陈忠扶着门框劝阻:“上面塌过一次,梁都朽了,别上去。”
“下面才危险。”陈无咎低声道,“人在明处,祸从暗来。”
他说完,抬脚踏上最后一阶。
阁楼内堆满旧物:残破的箱笼、断裂的犁头、蒙尘的账册。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虫蛀的碎屑。他屏息,双目微阖,再睁开时,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金芒。
视野骤然不同。
寻常所见的腐朽杂物之上,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气色残痕——大多灰败如尘,唯有门框右侧一道极细金线缠绕不散,似有灵机残留。那金线纤弱欲断,却始终未灭,如同某种封印的余韵。
他伸手触碰门框,指尖传来轻微震颤,像是被无形电流扫过。
就在这瞬间,一块松动的墙板“啪”地脱落,露出夹层中的东西——一本用油布包裹的残书。
书皮焦黑,边角卷曲,仿佛曾遭火焚。他小心翻开,纸页脆黄,字迹斑驳,许多地方已被虫蚁啃噬成孔洞。第一页勉强可辨:“灵潮纪略”。
他凝神细读。
“天地之气,千年一动,谓之灵潮。潮起则万法复苏,强者登临,弱者化尘……永昌九年秋,星陨西北,赤光贯夜,异象现……”
他心头一震。
永昌九年——正是他穿越那夜。
雷击古玉,魂穿异世,难道并非偶然?
继续往下看:“……灵潮非独天降,亦有人启。通幽者生,盲昧者亡。气运通幽者,可见潮汐轨迹,顺之者昌,逆之者绝。”
他呼吸微滞。
“气运通幽者”——难道指的就是他?
指尖抚过“气运”二字,忽觉书页微热。他立刻开启能力,只见那两字周围竟浮动一层极淡银光,与其他文字截然不同。凡是提及“灵潮”之处,银光皆盛,仿佛被某种规则激活。
这不是普通记载,而是一段被封印的信息,唯有具备特定条件之人方能唤醒。
他迅速拼凑内容:灵潮是天地灵气周期性爆发,伴随异象降临。上一次在三百年前,大乾开国武帝借此突破至破虚境,一统乱世。而今次灵潮将至,已有征兆——星陨、地鸣、妖兽躁动,皆为此兆。
最关键一句:“凡感知灵潮者,必为天地选中之人,然九死一生,劫火焚身。”
他合上书,指尖仍残留温热。
窗外月升,清辉洒落阁楼。他忽然想到什么,闭目凝神,尝试以气运映照延伸感知——不再局限于一人一物,而是覆盖整座边城。
精神如丝线般向外铺展。
起初尚可支撑,但随着范围扩大,识海如针扎刺,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景象开始模糊,气色混杂成一片混沌。他牙关紧咬,回忆书中所载调息之法:“心守一念,息随潮动。”
他放慢呼吸,节奏渐与心跳同步。
视野缓缓清晰。
整座边城在他“眼中”浮现——百姓头顶多为灰白之气,黯淡无力;商铺楼宇气色浑浊,似被阴云笼罩;城墙整体呈土黄色,边缘裂纹隐现,预示衰败将至。
这是边城的命格:困顿、将竭、无望振兴。
可就在城西方向,一处荒废庙宇旧址,有一点微弱金光若隐若现。那光极细,却坚韧不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偏偏不被四周晦暗吞噬。
更奇特的是,那金光周围并无人气,也不像藏有宝物那般炽烈,反而带着某种律动感——仿佛与他体内的气息隐隐共鸣。
他猛然睁眼,冷汗浸透后背。
不是错觉。
那地方,有东西在呼应他的能力。
“少爷!”陈忠在楼下喊了一声,声音发紧,“你下来!梁子要塌了!”
话音未落,一根横木“咔”地断裂,灰尘簌簌落下。
陈无咎抱着书跃下楼梯,落地轻巧。陈忠举着油灯,脸色发白:“我说别上去了……这楼撑不了几天。”
“撑到明天就行。”他将书递过去,“叔,帮我收好它。放在床底铁匣里,谁问都不给。”
陈忠接过,沉甸甸的,油布粗糙刮手。他没问是什么,只是点点头,转身往厢房走。走到门口又停住:“西边那块地……不能去。二十年前塌过庙,死了三个挖地的汉子,夜里常听见钟声。”
“钟声?”陈无咎眉梢微动。
“嗯。没人敲,自己响。”老人低声说,“镇上都说那儿闹鬼,连野狗都不敢靠近。”
陈无咎没反驳。他知道,有些异常并非迷信。那点金光不会无端存在,更不会因“鬼魅”而闪烁——它是真实的机缘,或是陷阱。
但他必须去。
他站在院中,抬头望向西城。
月光斜照,树影拉长。他左臂疤痕隐隐发烫,像是在提醒某种即将到来的变局。
“我不进去。”他对陈忠说,“只查位置。”
老人没应声,只是把烟袋锅塞进怀里,默默退回房中。门关上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陈无咎的背影——挺直,坚定,像要把整个破败的祖宅扛起来。
陈无咎立于院心,再次闭目。
气运映照再度开启。
西城那点金光依旧,微弱却不灭。他默记方位:出西巷,过断桥,沿干涸河床行三百步,再折北五十丈。
路径已定。
他睁开眼,目光如刃。
风掠过院墙,吹动檐角残瓦。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摩挲青铜罗盘表面的符文——那是他随身携带的唯一信物,来自未知遗迹。
罗盘中央凹槽中,一点尘埃正缓缓旋转,方向正对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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