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抉择之烟
正午的阳光勉强穿透山间稀薄的雾气，在洞穴口投下几缕稀薄的光斑。林枫和小武带回的东西不多，几把确认可食用的野菜根茎，一些干枯但还能燃烧的灌木枝条，以及最重要的——更加明确的观察结果。
“烟还在，风向稳定，确实是北偏东方向。”林枫将最后一口苦涩的菜汤喝下，用树枝在地面的尘土上简单勾画，“按照小武指的位置和山势判断，直线距离可能还有十到十五公里，但山路难行，实际路程可能要翻倍，甚至更多。”
他画出的线条粗糙，却清晰地勾勒出横亘在他们与那缕希望之烟之间的重重山岭。十到十五公里，在和平年代或许不算什么，但在丧尸遍野、危机四伏、且队伍中有重伤员的末世山林，这无异于一段充满未知凶险的天堑。
洞穴内的气氛随着林枫的讲述而变得凝重。火堆的光芒映照着几张沉默而疲惫的脸。
苏婉清首先打破了沉默，她的目光落在秦雪依旧苍白的脸上和固定着的左臂。“秦雪的伤，经不起那样的长途跋涉和可能发生的战斗。再快，也需要至少一周才能勉强不影响行动，要完全恢复，时间更长。” 作为医生，她必须陈述最客观的事实。
秦雪靠坐在岩壁边，右拳微微握紧。身体的虚弱和左肩那持续不断的、如影随形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的累赘身份。她讨厌这种感觉。她想说“我能行”，但理智告诉她，苏婉清是对的。强行上路，不仅自己可能倒下，更会拖累整个团队。
“留在这里呢？”林小雨小声问，带着希冀，“等秦雪姐姐好了再走？”
林枫摇了摇头，指向角落那堆所剩无几的物资：“食物最多再撑三天，省着点，四天。水暂时有，但无法补充蛋白质和必要的营养。而且，”他的目光扫过洞口，“这里并不绝对安全。那些东西，还有驱使它们的人，活动范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大。”
留，是坐吃山空，被动等待危险降临。走，是主动踏入未知，带着重伤员穿越险地，前路吉凶未卜。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没有完美的答案。
小武一直低着头，用树枝无意识地戳着地面。这时，他忽然抬起头，怯生生地说：“那个……我知道有条小路，是以前猎人和采药人走的，比直接翻山梁近，也隐蔽一些……但是……”
“但是什么？”林枫看向他。
“但是要穿过一段很窄的山谷，叫‘蛇肠谷’，两边崖壁很高，里面……里面听说不太平，李叔他们以前都尽量绕着走。”小武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那条小路入口离我们昨天遇到那些坏人的村子……不算特别远。”
蛇肠谷，不太平。离敌人巢穴近。
每一个词都增加了风险系数。
“那条小路，能节省多少路程和时间？”林枫追问细节。
小武努力回忆着：“如果走大路绕山，可能要三四天才能到能看到烟的那片山梁。走蛇肠谷……顺利的话，也许一天半就能穿过去，到另一边再找路上山梁。”
节省近一半的时间和路程！这个诱惑是巨大的。尤其是在物资匮乏、伤员需要尽快抵达安全地带的情况下。
但风险也同样巨大。狭窄的地形意味着一旦被伏击或遭遇危险，几乎没有回旋余地。“不太平”具体指什么？是地形险峻，还是有野兽、甚至……其他东西盘踞？靠近敌人巢穴，意味着被发现和追击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枫身上。他是领袖，是最终做决定的人。
林枫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洞口，拨开藤蔓，望向北方雾霭笼罩的群山。那缕烟柱，在稀薄的阳光下几乎看不见，但它代表的可能性，如同磁石般吸引着绝境中的人们。
苏婉清走到他身边，没有看他，也望着外面，声音很轻：“你心里已经有决定了，对吗？”
林枫沉默了片刻，低沉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走蛇肠谷。”
他转过身，面对洞内众人，目光逐一扫过：“留在这里，慢性死亡。绕大路，时间太长，变数太多。蛇肠谷风险最大，但机会也最大。节省下来的时间和体力，对我们，对秦雪，都至关重要。”
他的分析冷静而残酷，直指核心。秦雪咬着嘴唇，没有反驳。她知道，这个决定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她，但更是为了整个团队。缩短路程，意味着她需要强撑的时间更短，抵达相对安全区域的可能性更大。
“我们怎么应对山谷里的‘不太平’？还有可能遇到的敌人？”苏婉清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白天快速通过，不做任何停留。保持最高警戒。小武带路，我断后。秦雪走在中间，你和林小雨贴身保护。”林枫迅速分配了任务，“武器准备好，但非必要不交火，以快速脱离为目标。”
他的计划简单直接，核心就是一个“快”字。在无法预知的危险面前，速度本身就是一种防御。
“需要我做些什么？”秦雪抬起头，看着林枫，眼神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尽管脸色依旧苍白。
“保存体力，跟上队伍，关键时刻，右手还能用。”林枫的回答很实际。他没有把她完全当成负担，而是认可了她哪怕在重伤下依旧具备的战斗力，哪怕只剩下单手。
秦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活动了一下自己完好的右手手指。
“小武，”林枫看向少年，“仔细想想，蛇肠谷里具体哪里最危险？有没有可以临时躲避或者设伏的地方？”
小武被点名，身体一紧，努力思考起来：“最窄的地方……大概只有两三米宽，叫‘一线天’，两边都是光滑的石头，很难爬。李叔说那里最容易出事……过了‘一线天’，有个稍微宽点的地方，好像有个很小的凹洞，以前有人在那里躲过雨……”
林枫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出发。带上所有能带的东西，水和食物优先。”
决定已下，洞穴里立刻忙碌起来。苏婉清和林小雨快速整理着所剩无几的物资，将最后一点肉渣和野菜仔细包好，灌满所有能找到的容器。苏婉清再次检查了秦雪的固定包扎，确保在行进中不会轻易松动。
林枫则利用最后的时间，用找到的绳索和布条，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可以背在背上的拖架。如果秦雪途中体力不支，他可以迅速将她背起，而不影响双手持械。
小武有些紧张地在一旁帮忙打着下手，眼神里既有对前路的恐惧，也有一种被委以重任的、小小的激动。
秦雪尝试着站起来，慢慢走动。每一步都牵动着左肩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额头上很快又渗出冷汗。但她强迫自己适应这种疼痛，调整呼吸和步伐。她知道，接下来的路，她必须尽可能靠自己。
一个小时后，五人站在了洞穴口。阳光稍微强烈了一些，驱散了部分雾气，但远方的山峦依旧笼罩在朦胧之中。那缕烟柱，依旧固执地、微弱地指向天空。
林枫背上沉重的背包，将消防斧别在腰间，手中握着那根削尖的长木棍（临时武器）。他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秦雪脸上。
秦雪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出发。”林枫低声道，率先钻出藤蔓。
苏婉清搀扶着秦雪，林小雨紧跟在她们身边。小武深吸一口气，走到队伍前面，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东北方一片更加茂密（虽然多是枯黄）的丛林走去。
离开相对安全的洞穴，重新踏入危机四伏的山林，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吹过，带来草木和泥土的气息，也带来远处隐约的、不知名的声响。
希望之烟在前方飘渺，而通往希望的路上，横亘着名为“蛇肠谷”的险地，以及潜藏在迷雾与山林深处的、所有已知和未知的威胁。他们的命运，将在这条狭窄的山谷中，再次接受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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