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沉得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棺材板。没有月光,没有星光,连风都似乎被这厚重的黑暗冻僵了,一丝也透不进来。只有远处更夫的梆子声,穿过层层叠叠的宫墙和街巷,传到这里时,已变得模糊不清,像垂死之人的叹息,一下,又一下,敲在人心尖上。
韦府。
这座往日里即使深夜也灯火通明、偶尔有丝竹之声传出的府邸,此刻死寂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高耸的围墙,像囚笼的栅栏,将里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墙外,巡逻侍卫的铁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重、规律、令人心悸的“咔、咔”声。火把的光亮,在墙壁上投下晃动扭曲的影子,像无数窥伺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墙内,同样一片死寂。所有的灯笼都熄了,所有的窗子都紧闭着,蒙着厚厚的毡子。
只有一处例外。
府邸深处,后花园假山之下,一条被巧妙遮掩的、布满青苔的狭窄石阶,通向地底。石阶湿滑,阴冷,散发着泥土和霉菌混合的、陈腐的气味。石阶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包着铁皮、早已锈蚀的门。门上没有锁,只用一根粗大的木杠从里面闩着。
这里,是韦府最隐秘的所在。是当年建府时,不知哪一任主人留下的藏身之所,连康熙派来监视的侍卫也未必知晓。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有韦小宝和他最亲近的几个人。
此刻,门内,有光。
微弱、摇曳的烛光。是从一盏青铜油灯里发出的。灯盏很旧,边缘糊着一层厚厚的、黑黄的油脂。灯芯“噼啪”轻响,爆出细小的灯花,将有限的光晕投射在狭小的空间里。
这是一间地窖。不大,方圆不过丈许。四壁是粗糙的条石垒砌,长满了滑腻的苔藓。角落里堆着些落满灰尘的、看不出用途的杂物。空气混浊,带着地底深处特有的阴寒和潮气。
但此刻,这阴寒的地窖里,却聚集了八个人。
八个人,八颗心,在这绝境之中,紧紧靠在一起,用彼此微弱的体温,对抗着来自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冰冷和绝望。
韦小宝站在中间。他换下了那身破烂的太监袍服,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深蓝色棉布长衫,头发胡乱挽了个髻,用一根木簪别着。脸上那些惯有的谄媚、油滑、玩世不恭的神色,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疲惫、沉重、决绝,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的复杂神情。烛光在他脸上跳跃,明暗不定,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陌生。
他面前,站着七个女子。
苏荃,一袭月白色的素净裙袄,外罩一件同色的斗篷,风帽摘下,露出一张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风华的脸。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那双凤眸却亮得惊人,沉静,深邃,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着跳动的烛火。她站得笔直,腰背挺得像一杆标枪,仿佛天塌下来,她也能顶住。
双儿,站在苏荃身侧稍后,穿着一身利落的青布短打,头发用一根红绳束在脑后,干净利落。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但此刻却一眨不眨地望着韦小宝,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近乎虔诚的依赖和决绝。仿佛韦小宝说跳火坑,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
阿珂,依旧是一身白衣,不染尘埃,在昏黄的光线下,像一朵开在阴影里的雪莲。她抱着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清冷的脸庞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涟漪,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方怡和沐剑屏姐妹挨在一起,方怡神色坚定,沐剑屏眼圈微红,但都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仿佛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曾柔安静地站在稍远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微微发白。建宁公主缩在方怡身后,紧紧抓着方怡的衣角,脸色惨白,身子微微发抖,但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七个人,七种风情,七样性格。但此刻,她们脸上的神情,却出奇地一致。那是一种混合了恐惧、担忧、不舍,却又无比坚定的神色。一种明知前路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也要跟着眼前这个男人一起跳下去的决绝。
地窖里很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的声音。
韦小宝的目光,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扫过每一张脸。苏荃的冷静,双儿的忠诚,阿珂的清冷,方怡的温柔,沐剑屏的娇憨,曾柔的坚韧,建宁的依赖……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此刻在他眼里,却比世上任何珍宝都要重千倍,万倍。
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在一起,翻江倒海。有愧疚,有感动,有豪情,有恐惧,还有一种沉甸甸的、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的责任。
他韦小宝,扬州丽春院里一个婊子养的野种,从小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在泥泞里打滚长大的小混混,何德何能?凭什么?凭什么能让这些如花似玉、各有本事的女子,死心塌地地跟着他?陪他上刀山,下火海,亡命天涯,生死相随?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又干又涩,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用力咽了口唾沫,那唾沫像刀子一样划过喉咙,火辣辣地疼。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地窖的阴冷和霉味,直冲肺管,呛得他眼眶发酸。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涩,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郑重:
“各位……娘子。”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韦小宝,是个什么东西,我自己清楚。扬州妓院里出来的野种,没爹没娘,不识字,没本事,贪财,好色,怕死,耍滑头,满嘴没一句实话……是个人渣,是个混蛋。”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这样的烂人,放在戏文里,就是该被雷劈死、被狗咬死、丢进粪坑里淹死的下三滥。可老天爷瞎了眼,偏偏让我韦小宝,遇见了你们。”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苏荃,你是神龙教高高在上的教主夫人,仙女一样的人物,却跟了我这个癞蛤蟆……双儿,你傻不傻?跟着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阿珂姑娘,你是九难师太的徒弟,冰清玉洁,我……我他妈的就是个亵渎仙子的王八蛋!方怡,剑屏,曾柔……还有建宁,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啊!跟着我,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图什么?你们……你们到底图什么啊?!”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狭小的地窖里回荡,震得石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他脏兮兮的脸颊滚落,混着鼻涕,糊了一脸。他不在乎,他用力抹了一把,继续嘶吼:
“我韦小宝,何德何能?!我他妈就是个废物!是个累赘!是我把你们拖下水!是我……是我把你们带到这步田地!前面是死路,后面是悬崖!我……我对不起你们!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王八蛋!”
他“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冰冷潮湿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双手撑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一头受伤的、绝望的野兽,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公子!”
“小宝!”
“韦大哥!”
几道惊呼同时响起。双儿第一个冲上来,想扶他,却被他挥手挡开。
韦小宝猛地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眼睛却亮得吓人,像两团燃烧的鬼火。他死死盯着面前七张泪流满面的脸,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像用烧红的烙铁烙在石头上:
“可我韦小宝,烂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但我不能拖累你们!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吼道:
“我韦小宝,在此对天发誓!对着这地,对着这墙,对着这盏灯发誓!”
他伸出手指,指向头顶,指向脚下,指向那跳动的烛火: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韦小宝,今日在此,与苏荃、双儿、阿珂、方怡、沐剑屏、曾柔、建宁,结为夫妻!生死与共,祸福同当!”
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狼嚎,在地窖里炸响:
“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韦小宝的命!是我的眼珠子!是我的心肝脾肺肾!谁要动你们一根汗毛,老子就跟他拼命!拼到流干最后一滴血!拼到骨头渣子都不剩!”
“前路是刀山,我韦小宝第一个爬!是火海,我韦小宝第一个跳!只要有我韦小宝一口气在,定护得你们周全!让你们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睡!谁敢欺负你们,老子就阉了他!剁了他!灭他满门!”
“有违此誓,天诛地灭!五雷轰顶!断子绝孙!永世不得超生!”
他吼得声嘶力竭,脖子上青筋暴起,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模样狼狈不堪,丑陋至极。可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那嘶哑声音里透出的、近乎疯狂的决绝和担当,却像一道霹雳,狠狠劈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地窖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韦小宝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和烛火跳动的声音。
苏荃看着跪在地上、状若疯魔的韦小宝,凤眸中水光氤氲,那层冰冷的、坚硬的壳,仿佛在这一刻,被这最粗俗、最直白、却也最滚烫的誓言,彻底击碎了。她缓缓走上前,蹲下身,伸出冰凉的手,轻轻擦去韦小宝脸上的泪水和污渍,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小宝,既为夫妻,自当同甘共苦,生死相随。这些话,你不必说,我们也懂。”
双儿早已泣不成声,“噗通”一声也跪倒在韦小宝身边,紧紧抱住他一条胳膊,哭道:“公子!双儿的命是公子给的!公子去哪儿,双儿就去哪儿!上天入地,刀山火海,双儿都跟着公子!永不分离!”
阿珂别过脸去,清冷的侧脸上,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没入衣领。
方怡和沐剑屏相拥而泣,方怡哽咽道:“韦大哥,我们姐妹的命是你救的,我们的心……早就给了你。无论天涯海角,是生是死,我们……我们都跟定你了!”
曾柔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曾柔……愿随韦大哥,永不背弃!”
建宁公主早已哭成了泪人,她挣脱方怡的手,扑到韦小宝另一边,紧紧抱住他,哭喊道:“死小桂子!臭小桂子!你要敢丢下我……你要敢死……我……我就……我就咬死你!做鬼也不放过你!你答应过要娶我的!你说话要算数!呜呜呜……”
韦小宝被她们围着,抱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身。他心里堵得厉害,酸得厉害,也烫得厉害。他伸出双臂,将离他最近的苏荃、双儿和建宁紧紧搂在怀里,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她们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方怡、沐剑屏、曾柔也围拢过来,阿珂犹豫了一下,也轻轻靠了过来。
八个人,在这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地窖里,紧紧拥在一起。哭声,压抑的抽泣声,混杂在一起。没有红烛高照,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高堂宾客,没有锣鼓喧天。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四面冰冷的石壁,和彼此滚烫的泪水、颤抖的身体、以及紧紧相连的心。
这就是他们的婚礼。简陋,寒酸,甚至有些荒唐。但却比任何一场奢华的典礼,都要真挚,都要沉重,都要……刻骨铭心。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止息。只剩下彼此粗重而温暖的呼吸。
韦小宝松开手臂,胡乱抹了把脸,站起身,又伸手将女人们一个个拉起来。他的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却清澈了许多,也坚定了许多。那是一种破釜沉舟、豁出一切后的平静。
“好了,都别哭了。”他沙哑着嗓子,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再哭,这地窖都要被眼泪淹了。咱们还没出去呢,别自己先把自己淹死了。”
他走到角落,那里放着一个小木箱。打开,里面是几个粗瓷碗,和一壶清水。水是凉的,在这地窖里,甚至有些冰手。
他倒了八碗水,清澈见底,映着昏黄的烛光。
“来!”他端起一碗水,环视众人,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咱们以水代酒!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韦小宝,今日娶苏荃、双儿、阿珂、方怡、沐剑屏、曾柔、建宁为妻!此生此世,永不相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干了这碗水,咱们就是一家人!生生死死,都捆在一块儿了!”
“干!”
七只纤细或柔嫩的手,同时伸了出来,端起了粗瓷碗。碗中的清水,微微晃动,映出一张张泪痕未干、却写满坚定的脸庞。
“干!”
八个声音,或清脆,或柔美,或沙哑,或带着哭腔,却同样决绝地,同时响起!
“叮!”
粗瓷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并不悦耳,却仿佛能穿透石壁、直达灵魂的声响。
八个人,仰起头,将碗中冰凉的清水,一饮而尽。
水很凉,顺着喉咙滑下,冰得人一激灵。但心里,却仿佛有一团火,熊熊燃烧起来,驱散了地窖里所有的阴寒和绝望。
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仅仅是彼此喜欢、彼此依靠的男女。他们是夫妻。是血脉相连、命运与共的共同体。是这茫茫人世间,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堡垒。
仪式简单得近乎潦草。
情意却重得,足以压垮泰山。
韦小宝放下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所有的恐惧、犹豫、彷徨,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他环视着眼前七张娇颜,看着她们眼中重新燃起的、混合着泪光与火焰的光芒,一股豪情陡然从心底升起,冲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怕他个鸟!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地陷下去,有老子填着!为了她们,这条烂命,拼了!
“好了!”他拍了拍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油滑,却多了无比的沉稳和决断,“夫妻也拜了,堂也入了,水也喝了。接下来,该干正事了!”
苏荃擦去眼角的泪痕,凤眸中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锐利,她点点头,从怀中取出那份简陋的手绘路线图,铺在木箱上。双儿立刻将油灯移近。
昏黄的光线下,八颗脑袋凑在了一起。
“子时三刻,是外面侍卫换岗交接,警惕最松懈的时候。”苏荃的声音很低,却清晰无比,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我们从这里,假山后的密道出去。密道出口在府后街的臭水沟边,很安全。阿珂姑娘打头阵,清除可能的暗哨。双儿、曾柔护卫两翼。我断后。小宝,你带着方怡、剑屏、建宁居中。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停,不要回头,一直往前冲!到第一个汇合点,换装,然后分三路,化整为零,在第二个汇合点汇合,再一起前往通州码头。”
她的手指最终点在地图上通州码头的位置:“船,已经安排好了。是神龙教旧部经营的货船,挂的是漕运的旗号,明早卯时三刻准时起锚。我们必须在卯时之前,混上船。”
“武器,银两,干粮,水,还有易容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分藏在几个地方。按计划分批去取。”双儿补充道,声音还有些哽咽,但条理清晰。
“火油和引火之物,也安置妥当了。”方怡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只要这边信号一起,前院书房和马棚会同时起火,吸引注意力。”
沐剑屏和曾柔用力点头。建宁公主紧紧抓着韦小宝的衣袖,小脸煞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阿珂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检查着怀中的长剑,剑身出鞘三寸,寒光如水。
韦小宝仔细听着每一个细节,脑子里飞快地过着。苏荃的计划很周密,几乎考虑到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尤其是这种刀头舔血、九死一生的逃亡。
“记住,”韦小宝最后开口,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低沉而有力,“万一走散了,不要慌,按计划到第二个汇合点等。等不到,就自己想办法出城,去通州码头找‘老何’,暗号是‘风紧扯呼,水浅王八多’。他会安排你们上船。如果……如果我真出了什么事,”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涩,“苏荃,你带着大家,一定要走!去通吃岛!永远不要再回中原!”
“公子!” “小宝!” 几女同时惊呼。
“闭嘴!”韦小宝低吼一声,眼中凶光一闪,“听我的!我韦小宝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你们不一样!你们得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听见没有?!”
地窖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苏荃深深看了韦小宝一眼,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没有说“你不会有事”之类的废话。在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唯有最坏的打算,才能搏出一线生机。
韦小宝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挤出那副混不吝的笑容,虽然比哭还难看:“这就对了!放心,老子命硬,阎王爷见了都头疼!没那么容易死!咱们还要去通吃岛,生一堆大胖小子,天天晒太阳钓鱼呢!”
他试图用玩笑冲淡凝重的气氛,但效果寥寥。女人们看着他,眼圈又红了。
“时间不多了。”苏荃看了一眼角落里一个简陋的沙漏,里面的沙子已经所剩无几,“换衣服,检查装备。一刻钟后,出发。”
众人默默散开,开始最后的准备。褪下身上的绫罗绸缎,换上早已备好的粗布衣衫,用锅灰和草药汁简单易容,将头发打乱,包上头巾。匕首、短剑、飞刀、银票、碎银子、火折子、干粮、水囊……一样样检查,贴身藏好。
地窖里,只剩下悉悉索索的换衣声,和兵器与衣物摩擦的轻微声响。
烛火,跳动得更厉害了。光线明灭不定,将八个人忙碌的身影投在石壁上,拉得长长的,扭曲着,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子时三刻,快到了。
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是生?是死?
没人知道。
但他们紧紧靠在一起的心,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密室定终身。
定下的,不止是姻缘。
更是同生共死的盟约,和向死而生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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