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城那场惊心动魄的突围,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西域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陈霄之名,连同那煌煌金神之威,伴随着拜火宗颜面扫地的怒火,如同戈壁上的风,迅速传遍了西域大大小小的势力。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陈霄,此刻却已远离了城池的喧嚣,置身于一片无垠的荒凉之中。
眼前是广袤死寂的戈壁,赤褐色的大地延伸至天际线与灰黄色的天空交融,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骸骨散落四处,炙热的风卷起沙砾,拍打在脸上,带着粗粝的痛感。唯有手中那块温热的金属残片,如同黑夜中的灯塔,隐隐指向一个方向——西方偏北,那里,据古老传说,是西皇山秘境的所在。
他肩头的赤影似乎也有些蔫蔫的,这干燥炽热的环境对它这等火系精怪本应舒适,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扭曲、躁动的火灵之力,却让它感到本能的不适。
陈霄并未急于赶路。他寻了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凹陷处,稍作休整,同时仔细研究着手中的蓐收信物。残片上的金辉已然内敛,但那股纯正、肃杀、锋锐的韵味却愈发清晰,与识海中天书记载的西方金神气息共鸣不已。
“拜火宗……以火为尊,却行此扭曲黑暗之事。”陈霄摩挲着残片,眼神锐利,“他们崇拜的‘血瞳君’,赐予的‘真火’,究竟是何等面目?”
光从旁观和感应还不够,他需要更直接的“样本”来验证。
机会很快便主动送上门来。
在他离开西漠城的第三天下午,一队约莫十人的拜火宗修士,骑着一种适应戈壁环境的、披着赤鳞的低阶妖兽“火蜥”,沿着陈霄留下的微弱痕迹,终于追了上来。为首者,是一名脸上带着一道灼烧伤疤、眼神凶狠的筑基中期修士,显然是专门负责追捕的精英。
“亵神者!你无路可逃了!速速跪下,引颈就戮!”伤疤修士厉声喝道,一挥手,身后弟子迅速散开,结成战阵,隐隐将陈霄包围。他们身上腾起的赤红色灵力,比之前在城中遇到的执法队更加凝实,但也更加躁动不安,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陈霄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伤疤修士身上:“你们口口声声的‘真火’,便是这般充满暴戾杂质的模样?”
“放肆!圣火神威,岂是你能妄加评议!”伤疤修士大怒,不再废话,双手猛地一合,周身赤红灵力疯狂涌向掌心,压缩、凝聚,最终化作一颗仅有拳头大小、却呈现出诡异暗红色、核心处仿佛有一只虚幻血瞳在缓缓眨动的火球!
这火球出现的刹那,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发出噼啪的爆响,一股灼热、混乱、带着强烈精神侵蚀与吞噬欲望的气息弥漫开来,连他座下的火蜥都不安地躁动低吼。
“噬魂血炎!去!”
伤疤修士脸色闪过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显然施展此术对他负担不小。他猛地将暗红火球推出,火球迎风便涨,化作一只丈许大小的血瞳火鸦,发出刺耳的灵魂尖啸,直扑陈霄!所过之处,连戈壁上的砂石都仿佛失去了“生机”,变得灰暗脆弱。
其他弟子也同时发动攻击,各种火焰刀、火箭、火蛇从四面八方袭向陈霄,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空间。
面对这足以让同阶修士手忙脚乱的围攻,陈霄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与冷嘲。
“果然……充满杂质与邪念,绝非天地正神之力!”
他不退反进,并未立刻动用蓐收信物的力量。他想亲自感受一下,这所谓的“真火”,究竟扭曲到了何种程度!
心念一动,体内《南山经》圆满的灵力奔腾而起,属于【御火】神通的法则符文在识海中大放光明!
当那血瞳火鸦携带着噬魂之力扑到近前时,陈霄并指如剑,指尖缭绕起一层纯净、温和却蕴含无穷奥妙的赤色流光,那是源自窃脂鸟、经由天书校正、最为贴近火焰本源规则的御火之力!
他没有硬碰,而是以指为笔,以神为引,轻轻点向那血瞳火鸦的核心——那只虚幻的血瞳!
“洞察本源,御火——解析!”
指尖与火鸦接触的瞬间,陈霄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顺着御火神通打开的通道,悍然侵入这团“噬魂血炎”的内部!
轰!
一幅混乱、狂暴、充满痛苦嘶嚎的景象,通过神识反馈到陈霄的脑海!
这哪里是纯粹的火焰能量?这分明是由无数驳杂、暴戾的火灵之气,混合着被强行抽取、炼化的生灵恐惧、怨恨、绝望等负面魂力,再以某种邪异仪式,强行糅合、扭曲而成的畸形产物!其核心处那血瞳的意志,充满了贪婪、混乱与毁灭,仿佛要吞噬一切,连施法者自身的心智都在被其缓慢侵蚀!
“啊——!”
几乎在陈霄解析出这“真火”本质的同一时间,那伤疤修士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浑身剧烈颤抖,脸上那伤疤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暗红色的火焰纹路从他七窍中不受控制地蔓延出来!
他施展的“噬魂血炎”与自身联系过于紧密,此刻被陈霄以正统御火之道侵入解析,如同点燃了火药桶,那火焰中蕴含的暴戾杂质和反噬特性瞬间被引爆!
“不……圣火……救我……”伤疤修士惊恐地哀嚎,试图控制体内暴走的火焰,但那血瞳火鸦仿佛找到了更好的宿主,反而倒卷而回,疯狂地吞噬着他的血肉与神魂!
“队长!”
其他弟子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的攻击落在陈霄周身自然而然形成的灵力屏障上,仅仅激起些许涟漪。
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那伤疤修士就在几个呼吸之间,被自己引以为傲的“真火”从内而外点燃,化作了一个疯狂舞动的人形火炬,最终在一声极度痛苦的爆裂声中,化为漫天飞舞的黑色灰烬!
真火噬主!
这一幕,彻底震慑住了剩余的拜火宗弟子。他们看着站在原地,毫发无伤,甚至连衣角都未曾紊乱的陈霄,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他们赖以横行、视为信仰根基的“真火”,不仅对此人无效,反而……反而会反噬自身?!
陈霄缓缓收回手指,指尖那纯净的赤色流光渐渐隐去。他看向那些瑟瑟发抖的拜火宗弟子,声音冰冷如同戈壁的夜风:
“现在,你们可看清了?你们所崇拜的,所驱使的,并非神恩,而是裹挟着无数痛苦亡魂、终将反噬自身的……毒火!”
他话音落下,肩头的赤影适时地发出一声清越啼鸣,张口吐出一道凝练如琉璃、纯净炽热的南明离火,将那伤疤修士残留的灰烬和空气中弥漫的邪异火气一扫而空,仿佛进行了一场净化。
纯净之火与噬人毒火的对比,如此鲜明,如此残酷地摆在眼前。
幸存的拜火宗弟子们脸色惨白,信念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有人甚至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陈霄没有再出手。他目光扫过这些心神已溃的修士,最终落在地上那枚因为主人死亡而黯淡下去的、属于伤疤修士的储物袋上。他隔空一抓,将储物袋摄入手中,神识一扫,里面除了一些灵石杂物,果然有一枚记录着拜火宗基础火系功法的玉简。
他没有停留,转身,继续朝着金属残片指引的方向,迈步离去。背影在广袤的戈壁上显得孤独而坚定。
那些幸存的拜火宗弟子,竟无一人敢再出手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戈壁的深处。
走出很远,陈霄才取出那枚玉简,神识沉入。
玉简中记载的,正是拜火宗广为传播的《圣火祷文》与基础凝火法门。其核心要义,便是通过特定的观想(那扭曲的鸾鸟或血瞳)与祈祷,引动所谓的“圣火”入体,强调的是“奉献”与“索取”,以自身情绪乃至魂力为燃料,换取力量的快速增长。
“饮鸩止渴之道。”陈霄退出神识,掌心腾起一团纯净的自身真火,将那玉简连同其中蕴含的扭曲意念一同焚为虚无。
通过亲手解析那“噬魂血炎”,并目睹其反噬过程,他对拜火宗所谓“真火”的本质有了最直观、最深刻的认识。这绝非正神之力,而是彻头彻尾的邪术!其背后那“血瞳君”,即便不是邪神本体,也必然是极其邪恶强大的存在。
“鸾鸟的祥瑞被扭曲,火焰的纯粹被污染……这西山之地,需要一场彻底的肃清与校正。”陈霄握紧了手中的金属残片,感受到其中传来的、与那邪火截然相反的纯正金戈之气。
“而钥匙,或许就在这金神蓐收的传承之中。”
他抬头,望向西方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如同巨大火球般的落日,眼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戈壁的夜晚即将降临,寒冷与危险并存。但陈霄的脚步,却愈发沉稳有力。
【鸾鸟】图鉴的扭曲,已然洞悉。
【蓐收】真名的力量,初露锋芒。
前路漫漫,真正的挑战与机缘,就在那传说中的西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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