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二场雪,细密无声。盛世设计公司高耸的玻璃幕墙外,雪花如被筛落的细盐,簌簌坠向灰白的大地。
赵云笙推开通向暖意的公司大门,咖啡的醇香与融融暖气瞬间将他包裹。
茶水间里低语的几个员工在他身影出现的刹那噤声,他颔首回以一个淡然的微笑,肩头黑色大衣上,几粒未化的雪籽在灯光下闪着微芒。
办公室的玻璃门在身后无声滑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他脱下大衣,露出内里那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灰蓝色衬衫——叶靖川去年情人节的心意,袖口内衬,精致的“YS”暗纹若隐若现。
宽大的办公桌上,三叠图纸垒成小山,最上方那份,“星辉商业广场二期”的字样醒目地印在封面。
桌面震动,打破寂静。
接起,听筒里传来绿色之家陆天明标志性的大嗓门:“老赵!天大的好消息!星辉开发部那位徐副总,是我老婆的表舅!今晚,海王星号游轮,明面上海钓联谊,实际上……”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带着心照不宣的笑意,“…你懂的。天启设计那帮孙子也会到。”
“天启设计”——赵云笙的指尖,那支沉甸甸的钢笔流畅地转了个圈。
正是这家竞争对手,上个月才以“资质造假”为由,向主管部门狠狠捅了盛世一刀。
窗外的雪势骤然加大,纷扬的雪片撞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结成奇异的冰花,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悄然蔓延。
“三点,天盛码头。”赵云笙的回答简洁有力。
目光落回电脑屏幕,星辉地产近五年开发项目的分析图正在生成。
那些现代主义风格的商业巨兽,外立面总偏爱使用波浪形的铝板,扭曲的金属光泽在数据流中流淌,莫名地让他想起……
笃笃的敲门声截断了思绪。
助理林焉抱着平板站在门口,神色带着一丝忧虑:“赵总,星辉项目的初稿……”
“放这儿吧。”他点开邮箱,最新一封邮件来自叶靖川,标题赫然是:[巴黎下雪了,想起那年的二十四小时。]
附件是一张埃菲尔铁塔的雪景明信片,角落一隅,正是他们曾短暂停留过的那家酒店。
林焉没有立刻离开,欲言又止:“这些小项目……其实我们完全可以……” 她的犹豫代表了整个公司的心声。
项目管理部和设计部的同事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公司业务蒸蒸日上,报表上的数字节节攀升,这本该是全员振奋的时刻。
然而,他们的主心骨,在经历了那场惨烈的车祸后,身体和精神都像是被打碎又艰难粘合起来的瓷器。
直到最近,他才终于找回了掌控一切的节奏感。
可偏偏是这些小得不能再小的项目,甲方指名道姓,非要他赵总亲自操刀。
底下的人看在眼里,心疼又无奈:老大才从鬼门关回来,何苦再被这些琐事消磨?
这感觉,无异于让铸剑大师去削水果皮——不仅屈才,那点微薄的利润,更是薄如蝉翼,风一吹就散。
可赵云笙,沉默地接下了。
“告诉财务部,准备五十万现金。”赵云笙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叶靖川的邮件上,声音却毫无波澜地抛出了指令,“要旧钞。”
当海王星号那庞大的白色轮廓,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川城堡,穿透风雪出现在天盛码头时,赵云笙微微眯起了眼。
舷窗透出的暖黄光晕,如同缀在雪白婚纱上的碎钻,在灰暗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奢华而虚幻。
陆天明在登船口搓着手,裹紧了外套:“星辉的徐副总,最爱德州扑克,今晚的牌局……”
“天启的人到了?”赵云笙打断他,语气平淡。
“在VIp室热身呢。”陆天明凑近,压低声音,“阵仗不小,听说把他们新挖的那个德国王牌设计师都带来了,志在必得的样子。”
游轮低沉地鸣笛,缓缓驶离码头。
赌厅巨大的落地窗前,赵云笙孑然而立。
纷乱的雪花撞上冰冷的玻璃,瞬间融化、滑落,像无数稍纵即逝、来不及抓住的机会。
身后,传来一阵刻意爽朗的笑声:“这位就是盛世设计的赵总吧?久仰久仰!”
转身的刹那,赵云笙的呼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
站在满面红光的徐副总身旁的,是一个穿着剪裁精良深灰色西装的男人。
他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扣,动作优雅而从容。那张脸,是赵云笙曾经遗忘了的——林泽安。
“这位是李氏集团特别顾问!”徐副总热情地介绍,“刚好对我们新项目的一些细节很感兴趣……”
林泽安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向他伸出手:“赵总,幸会。” 腕上的名表表盘在璀璨的吊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无名指上,一枚素净的银圈戒指格外刺眼——
那是大学毕业旅行时,赵云笙在夜市地摊随手买的廉价玩意儿。那晚他抢过去笑着说“娶我的信物”。
赌桌旁,天启设计的总监突然插话,语气带着令人不悦的探究:“哟,赵总恢复得真不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他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林泽安,话锋一转,“听说李氏集团为东城地质公园那个项目,大手笔豪捐了2.7亿?这背后的深意……”
赵云笙倏然看向林泽安,眼神锐利如刀。然而对方只是微微垂眸,慢条斯理地整了整领带,脸上波澜不惊,一派云淡风轻。
荷官开始发牌,清脆的洗牌声在静默中格外清晰。
赵云笙摸到两张红桃,指尖传来扑克牌特有的质感。
就在这时,他听见林泽安用极轻的声音回应天启总监的试探,那声音几乎要被游轮引擎的轰鸣吞没:“巧合罢了。”
那轻飘飘的尾音,像一根细小的针,瞬间刺穿了时空,精准地扎在赵云笙记忆深处——
那是毕业晚会喧嚣散尽后的寂静天台,林泽安凑在他耳边,带着酒气和灼热的呼吸,说的那句带着蛊惑的玩笑:“试试又不吃亏……”
舷窗之外,雪更大了。
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海面,贪婪地吞噬着每一片飘落的雪花,如同吞噬着所有悬而未决的疑问、所有未能宣之于口的言语。
……
凛冽的寒风如刀锋般刮过甲板。
赵云笙倚着冰冷的栏杆,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墨汁般翻涌的海面上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一个身影如幽灵般无声贴近,带着熟悉的、却已隔了千山万水的气息。
赵云笙警觉地转过头,风雪中,林泽安的轮廓清晰起来。
“五年了。”林泽安的声音混着咸腥的海风飘来,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赵云笙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任由寒风将其撕扯消散:“东城地质公园的事,是你?”
林泽安没有直接回答。
他侧过脸,目光投向无边无际的黑暗海面,语气平淡无波:“我只能告诉你,关于李氏集团捐赠的那些传言,都是错误的。实际上,那是一笔匿名捐赠。”
“所以,你承认了?”赵云笙追问,指间的烟灰被风吹散。
“若我说有关联……”林泽安忽然向前逼近半步,细小的雪粒落在他挺括的肩头,转瞬即逝。
他抬眼,目光直直撞进赵云笙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你当如何?”
赵云笙猛地将烟蒂在栏杆上碾熄,火星迸溅:“你到底要什么?那晚是你趁我喝多……”
“但最后,”林泽安突兀地打断他,笑声低哑,带着一丝自嘲和更深的暧昧,“不还是我被你给上了吗?”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如冰锥,“而且,那可是我第一次用后面呢……你还嫌我绷得太紧——”
“住口!”赵云笙厉声喝止,转身欲走。那晚混乱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失陪?”林泽安轻笑出声,并未阻拦,目光仍投向远处翻涌的黑海。
风雪在他身后狂舞,勾勒出他挺拔而孤绝的剪影。
“今夜风月正好,”他缓缓侧过脸,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暗流,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邀请,“不知赵总肯否赏脸喝一杯?”
他顿了顿,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里,权力与诱惑交织,“毕竟,在星辉地产……我说话的分量,可比徐副总,要管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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