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百叶窗，将病房内仪器的冰冷轮廓切割成明暗交织的条纹。
赵云笙用冷水搓了把脸，试图洗去彻夜的疲惫与挣扎留下的痕迹，却洗不去眼底那抹沉重的灰败。
他回到病房外时，叶义康正站在走廊尽头低声通话，眉头紧锁，周身气压极低。
叶母则守在床边，眼眶红肿，紧紧握着儿子冰凉的手。
赵云笙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叶靖川苍白而安静的睡颜上。
各种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滚——未尽的责任、被胁迫的屈辱、对未知事业的渴望，以及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走向叶义康。
“叶先生，”他的声音因缺眠而沙哑，却尽力保持平稳，“我刚接到一个无法推脱的紧急工作邀约，是南市市政府和省里联合主办的生态建筑论坛，邀请我出席并做主旨发言。”
叶义康缓缓放下电话，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带着审视和极度不悦的压力。
赵云笙迎着他的目光，继续道：“云山秘境项目，您知道的，对盛世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这个机会，我不能……也不敢错过。”
他没有提及李言淳，只将“市政府”和“省里”的名头摆在前面。
叶义康沉默了几秒，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显然洞悉这背后的力量博弈，但也清楚官方层面的邀请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于情于理都令人愤怒，却又难以直接驳斥。
“靖川这里……”叶义康的声音冷硬。
“我会保持手机畅通。有任何情况，随时通知我，必要时我会第一时间赶回来。”赵云笙立刻保证，这倒是真心话。
叶义康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挥了挥手，姿态里带着一种厌烦和漠然，仿佛在驱赶一个不堪大用的卒子：“去吧。别在这里碍事。”
这毫不掩饰的轻视像一根细针，刺入赵云笙早已紧绷的神经。
他下颌线微不可察地收紧，最终只是微微颔首，没再多言，转身走向病房。
他在叶靖川床边静静站了片刻，看着氧气面罩下微弱的呼吸起伏，最终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保重”，便毅然转身离开。
那背影，在清晨冷寂的走廊光线下，显得格外孤直，也格外决绝。
……
七点整，一辆黑色奔驰S级轿车准时停靠在赵云笙公寓楼下。
林云深亲自站在车旁等候，见他出来，一丝不苟地拉开车门。
“赵总，早。机票和论坛详细议程已发送至您邮箱。车程约四十五分钟，您可以在后座稍事休息。”
林云深的语气依旧是那种剥离了个人情感的精准。
赵云笙嗯了一声，弯腰坐进车内。
真皮座椅柔软舒适，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香氛气味，一切都奢华而周到，却像一座移动的精美囚笼。
他闭上眼，却毫无睡意。
李言淳这张网织得密不透风，用前途和官方压力将他架离江市，手段高明且霸道，根本不容他反抗。
而他，似乎总是那个被各种力量推着走的人。
航班准点起飞。头等舱的座椅宽敞，他却坐得脊背僵硬。
平板上打开着云山项目的资料和发言稿草案，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阳光刺目。
他忍不住再次拿出手机，屏幕干净，没有叶家传来的任何新消息，也没有……李言之的只言片语。
答应小宝的新鲜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实现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空落感攫住了他。
他点开李言之的头像，指尖悬停在上面许久，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
现在联系李言之，说什么？质问？抱怨？还是……求助？ 哪一种都显得可笑又可悲。
他收起手机，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无垠的天空，感觉自己也正悬在一片虚空中，无处着力。
……
几乎就在赵云笙的航班起飞的同时，江市市中心医院VIp楼层的电梯门再次打开。
李言之在李言淳和两名神情冷肃的助理陪同下，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身姿挺拔，面容冷白，眼底却凝着一片化不开的沉郁与冰冷的决断力。
他径直走向叶靖川的病房区域。
叶家的保镖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意图阻拦。
李言淳的助理更快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前面。
李言之脚步未停，甚至没有看那保镖一眼，他的目光直接穿透走廊，锁定了正从旁边休息室闻声出来的叶义康。
两个男人，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走廊里，正面相对。
气氛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叶先生。”李言之先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我来，不是探病，也不是找麻烦。”
叶义康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以及他身后显然来者不善的李言淳。
“我只是来告知您一声，”李言之的视线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叶义康，“赵云笙，我带走了。他的人，他的事，从现在起，归我管。”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砸得极重，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冰冷意味： “至于贵公子——我很遗憾。但请看好他的人，别再来碰我的。”
“我不妨?说得更直白一些，您两次对他赶尽杀绝，是您毁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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