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昏迷的王浩，留下必要的物资，并用一些废弃的金属板和帆布将那角落伪装得更加隐蔽后，林薇和陆衍没有再多做停留。每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可能意味着青竹正在承受更多非人的折磨。
根据弹幕的指引和陆衍模糊的记忆，他们找到了通往地下二层的检修通道。那是一个更加狭窄、几乎垂直向下的金属竖梯，隐藏在一个大型空气处理机的背后，入口处积满了厚厚的油污和灰尘，显然很久无人使用。
竖梯下方是更深沉的黑暗，仿佛通往地心，一股混合着霉味、铁锈和某种化学试剂的阴冷气息从下方幽幽涌上，令人不寒而栗。
陆衍依旧打头阵，他试了试竖梯的稳固性，确认勉强可以承重后，示意林薇跟上，自己率先向下爬去。手电光在深井中晃动，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下方依旧是未知的深渊。
林薇紧随其后。向下爬行的过程比水平移动更加消耗体力，也对心理是极大的考验。冰冷的金属横杠硌得手心生疼，每一次向下挪动，都仿佛离某种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更近了一步。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象青竹此刻可能遭遇的情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梯子和下方陆衍沉稳的身影上。
竖梯似乎没有尽头。爬了大概两层楼的高度，下方终于传来了陆衍低沉的声音：“到底了。”
林薇松了一口气，跟着下到实地。脚下是粗糙的水泥地面，潮湿而冰冷。这里的光线比设备层更加昏暗，只有极远处似乎有应急灯惨绿的光芒在闪烁，如同鬼火。空气几乎凝滞，那股化学试剂的味道更加浓郁，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
这里就是地下二层。医院的“黑暗面”，张明远进行他那些疯狂“活体观测”的地方。
【左边，贴着墙走。】
【注意头顶的管道，可能有冷凝水滴落。】
【红色预警：前方转角有热能反应！两个！可能是巡逻守卫！】
弹幕的预警让两人瞬间绷紧了神经。陆衍立刻关掉了手电，两人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隐入阴影之中。眼睛在短暂的失明后，开始逐渐适应这极致的黑暗。
果然，没过多久，前方转角处传来了脚步声，以及压低的交谈声。
“……真是晦气，被派到这鬼地方巡逻。”
“少抱怨了，张教授刚抓了个新的‘样品’回来，听说很特殊，正兴奋着呢，小心触他霉头。”
“特殊？能有多特殊？不就是又是个快变异的……”
“听说不一样，那女的好像有什么……抗体？还是啥的，反正张教授很重视，直接送进A级观测室了。”
“A级？那地方……啧啧，进去了就没见出来过完整的……”
对话声伴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A级观测室！青竹在那里！
林薇的心脏狠狠一揪，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肉里。陆衍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示意她跟上。
两人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沿着弹幕指示的路径，在错综复杂、布满了各种粗大管道和废弃设备的地下空间中穿行。这里的环境比楼上更加破败和混乱，墙壁上不时能看到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标记，或是早已干涸的、大片大片的深色污渍。
他们避开了几处可能有监控或巡逻的路线，依靠着陆衍的经验和弹幕的提前预警，有惊无险地向着那个所谓的“废弃洗衣房”方向靠近。
越往里走，那股化学试剂和血腥混合的味道就越发浓重，甚至开始听到一些从远处紧闭的铁门后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如同野兽般的痛苦呜咽和撞击声。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绝望，让林薇的脊背阵阵发凉。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终于，在一个堆满了生锈洗衣机和烘干机残骸的、充满霉味的房间角落里，他们找到了弹幕所说的“通风管道薄弱点”。那是一个位于墙壁高处、直径比之前那些管道更小的方形通风口，格栅已经严重锈蚀，边缘甚至有些变形。
“就是这里。”陆衍压低声音，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后，再次拿出工具。“我先进去。你跟紧。”
他动作麻利地拆卸下锈死的格栅，露出了后面黑黢黢的管道口。一股更加浓烈的、带着福尔马林和血腥气的冷风从里面吹出。管道内部更加狭窄，只能容一人匍匐前进，而且看起来锈蚀得更加严重。
陆衍没有丝毫犹豫，将手电咬在嘴里，双手撑住洞口边缘，身体灵活地钻了进去。林薇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管道内的空间逼仄到令人窒息，冰冷的金属壁紧贴着身体，前进时只能依靠手肘和膝盖的力量一点点挪动。锈屑和灰尘不断落下，迷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管道并非笔直，时有弯曲和岔路，陆衍凭借着弹幕的指引和对方向的直觉，选择着正确的路径。
爬行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终于隐约传来了不同于管道嗡鸣的声音——是仪器运行的滴滴声，还有……一种规律的、沉重的抽气声，仿佛某种大型呼吸机在工作。
“快到观测区了。”陆衍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管道特有的沉闷回响，“前面应该有一个观察口，小心点。”
两人又向前爬了几米，果然，在管道一侧，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镶嵌着单向玻璃的观察窗口。窗口下方，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A级观测室。
陆衍示意林薇靠近，两人透过那小小的窗口，向下望去。
只看了一眼，林薇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下方是一个完全由冰冷金属和强化玻璃构成的房间，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只有房间中央固定着一张如同手术台般的金属床。青竹，就躺在那张床上！
她双眼紧闭，脸色是一种死气的灰白，嘴唇干裂发紫。她的四肢和腰部都被厚重的皮质束缚带牢牢固定在金属床上，动弹不得。身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一些监测着她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在一旁闪烁着冰冷的数据。而最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她的手臂上，正插着一根粗大的输液管，一种浑浊的、泛着诡异幽绿色的液体，正一点点地注入她的血管！
她在被强行注射不知名的药物！
而在观测室外的玻璃墙后，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脸上带着狂热而满意笑容的张明远！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在记录着什么。而另一个，则是一个穿着类似防护服、身材高壮的男人，似乎是他的助手。
“看到了吗？这反应！多么剧烈！多么完美！”张明远指着屏幕上某个跳动的数据，语气兴奋得近乎颤抖，“普通的感染体在注入‘催化剂’后，会迅速崩溃丧尸化！但她没有！她的细胞在抵抗！在吞噬！甚至……在反向解析‘催化剂’的成分！这简直就是奇迹！是‘神启’最好的证明！”
他凑近玻璃，几乎将脸贴在上面，痴迷地看着里面昏迷的青竹，如同在欣赏一件绝世艺术品。
“只要破解了她身体的秘密，我们就能真正掌控进化的方向！制造出完美的、受我们控制的新人类！不，是神族！”张明远张开双臂，状若癫狂。
而观测室内，昏迷中的青竹似乎感受到了极大的痛苦，即使在被束缚和麻醉的状态下，她的身体也开始无意识地剧烈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被扼住般的、极其微弱的嗬嗬声，额头青筋暴起，监测仪器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
“加大镇静剂剂量！稳定她的生命体征！绝对不能让她现在死掉！”张明远立刻对助手下令，语气冷酷得没有一丝人性，“她的价值，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助手立刻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
通风管道内，林薇看着下方这令人发指的一幕，看着青竹如同实验动物般被束缚、被注射、被观测，看着她痛苦地痉挛……无边的怒火和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要杀了他！杀了张明远这个畜生！
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撞开通风口跳下去！
就在她身体刚要动作的瞬间，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猛地从旁边伸过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同时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固定在原地！
是陆衍！
“别动！”他低沉急促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现在下去，不但救不了她，我们都会死！”
林薇在他怀中拼命挣扎，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他捂住她嘴的手掌。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表达着极致的愤怒和绝望。
陆衍的手臂如同铁箍，没有丝毫松动。他的目光同样死死盯着下方的张明远，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冰封的寒意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碰撞。一些破碎的、带着金戈铁马和宫廷倾轧气息的画面，如同闪回般掠过他的脑海——忠诚与背叛，守护与屠杀，一张梨花带雨、充满恨意的女子的脸……与下方观测室里那个痛苦痉挛的少女身影，诡异地交织、重叠！
头痛欲裂！他闷哼一声，箍住林薇的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
【陆衍灵魂碎片不稳定！】
【古代记忆在冲击他！】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关于萧烬和沈知微（林薇）！】
弹幕捕捉到了陆衍的异常。
就在这时，下方的张明远似乎接到了什么通讯，他看了一眼平板，对助手吩咐道：“看好她，记录所有数据波动。我去处理点事情，很快回来。”说完，他转身带着意犹未尽的狂热笑容，离开了观测区。
机会！
观测室外，只剩下那个穿着防护服的助手。
陆衍强忍着脑海中的翻江倒海，松开了捂住林薇嘴的手，但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他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听着，我下去解决那个助手，想办法打开观测室。你在这里等着，我信号，你就下来，带上血清，立刻给她注射！明白吗？”
他的计划简单而直接，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林薇急促地喘息着，看着陆衍那双因为记忆冲击而显得有些混乱、却依旧努力保持冷静的眼睛，又看了看下方孤立无援的助手和痛苦挣扎的青竹，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仇恨可以暂时放下，救青竹是第一要务！
陆衍深吸一口气，似乎将脑海中那些混乱的碎片强行压下。他不再犹豫，用工具小心翼翼、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开始拆卸通风口那本就锈蚀严重的格栅。
而林薇，则从背包里，颤抖着取出了那支泛着幽蓝色光芒的血清。
最终的战斗，即将在这冰冷的地下囚笼中，拉开序幕。
（第6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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