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终于彻底驱散了夜色，却无法驱散超市内弥漫的浓重血腥与悲怆。阳光透过千疮百孔的墙壁和屋顶，斑驳地洒落在狼藉的地面、凝固的血迹以及幸存者们麻木或哭泣的脸上。七具覆盖着破布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角落，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那场短暂却残酷的冲突。伤者的呻吟和亲友的啜泣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末世背景下永恒的哀歌。
赵峰和王浩带着几个伤势较轻的人，默默地清理着战场，收集着敌人遗落的武器和有用的装备——几把制式自动步枪，一些弹药，还有那几件沾血的战术背心。每一件战利品都沉甸甸的，浸透着同伴的鲜血。
青竹依旧守在仓库门口，如同沉默的礁石。她身上的杀气已经内敛，但那双锐利的眼眸扫过外面每一个角落时，依旧带着冰冷的警惕。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覆盖着整个超市及其周边，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脱她的捕捉。经过连番激战，她感觉自己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似乎变得更加凝实和驯服，仿佛与她的意志更深地融合了。
小仓库内，气氛压抑而紧绷。陆衍因为失血、疼痛和惊吓，在缝合完成后就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呼吸微弱但平稳。林薇坐在他旁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脑海中却在飞速地权衡着利弊，进行着离开这里以来最艰难的一次抉择。
走，还是留？
留下，意味着固守这个已经暴露的据点。好处是拥有相对熟悉的环境和一定的防御工事（虽然现在看来不堪一击），以及……可以让重伤的陆衍得到暂时的安定，不必立刻承受颠簸之苦。但坏处同样明显且致命——那支神秘的武装力量（“联邦第三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这次是轻敌撤退，下一次再来，必然是更凶猛、更周密的打击，甚至可能动用重武器。留下，无异于坐以待毙。
离开，意味着再次踏上未知且危险的旅程。好处是主动脱离这个明显的靶子，获得战略上的机动性，有机会寻找更隐蔽、更安全的落脚点。但坏处也同样巨大——陆衍的伤势能否经受得住路途的颠簸？外面是否还有其他的危险（残留的丧尸、其他的掠夺者团体、或者……更多的“联邦第三区”士兵）？他们该往哪里去？物资如何保障？
每一个选项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必须走！这里太危险了！】
【可是陆医生伤得这么重，怎么走？】
【背着也要走！留下来就是等死！】
【薇姐快做决定吧，时间不等人！】
弹幕的意见几乎一边倒地倾向于立刻转移。
林薇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陆衍包扎着厚厚纱布、依旧有血迹隐隐渗出的手臂上。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是他，在子弹射来的那一刻，用最本能、最笨拙的方式，试图保护她。
这份情，她承了。
那么，她就必须对他的生命负责。
留下，他可能会因为下一次袭击而丧命。
离开，他可能会因为伤势恶化而死在路上。
两害相权……
林薇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被动等待风险，不如主动寻求生机！留下来是百分之百的危险，离开，至少还有一半的生还机会！而且，她隐隐有种感觉，那支武装力量的目标，或许并不仅仅是这个营地，他们很可能……是冲着陆衍来的！是因为他体内曾经存在的萧烬灵魂碎片？还是因为他作为脑科医生参与过张明远的研究？无论哪种，留下他都极度危险。
必须走！立刻就走！
她站起身，对守在门口的青竹低声道：“青竹，准备一下，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青竹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点了点头：“是，小姐。”她早已做好了随时跟随林薇出发的准备。
林薇又走出小仓库，找到了正在清点缴获武器的赵峰和周强。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沉重。
“赵大哥，周大哥，”林薇开门见山，“这里不能待了。那伙人肯定会卷土重来，而且下次只会更厉害。我决定带着我的人离开。”
赵峰和周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
“离开？林姑娘，你们要走？”赵峰语气急切，“可是……外面情况不明，陆医生还伤着……而且，你们走了，我们……”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林薇团队是他们这个营地最大的依仗，无论是青竹的武力还是陆衍（和林薇）的医术。
周强也皱紧了眉头，瓮声瓮气地道：“林姑娘，我知道这次多亏了你们。但你们一走，这超市我们恐怕也守不住。能不能……再考虑考虑？或者，带上我们一起走？”他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带上几十号老弱妇孺，在危机四伏的废墟中迁徙？那简直是自杀。
林薇看着他们，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抱歉，我们必须走。带上所有人不现实，目标太大，行动太慢，几乎是送死。我建议你们也尽快分散撤离，化整为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些缴获的武器，你们分一分，也能增加些自保能力。”
她的话很残酷，但却是最现实的建议。
赵峰和周强沉默了。他们知道林薇说的是事实。只是，放弃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能遮风挡雨的据点，再次投入外面那片吃人的废墟，需要巨大的勇气。
“你们……准备往哪个方向走？”赵峰涩声问道。
林薇目光望向超市东面，那是他们原本计划去大型超市的方向，也是城市相对外围的区域。“往东。尽量远离市中心，寻找更偏僻、更容易防守的地方。”
她没有透露具体目标，防人之心不可无。
最终，赵峰和周强没有再劝阻。他们知道，林薇去意已决。两人默默地将一部分缴获的弹药和一把品相较好的自动步枪以及几个弹匣递给林薇：“林姑娘，这些你们带上，路上防身。大恩不言谢，祝你们……一路平安！”
这是他们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支持和告别。
林薇没有推辞，接过武器，郑重地点了点头：“你们也多保重。”
决意已下，行动立刻展开。
林薇让王浩和青竹负责整理他们仅剩的物资——主要是食物、水、药品（已经所剩无几）以及新获得的武器。她自己则回到小仓库，准备唤醒并告知陆衍这个决定。
她刚走到陆衍身边，他就恰好悠悠转醒。麻药（白酒）的效果过去，伤口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让他瞬间蹙紧了眉头，发出压抑的抽气声。他睁开眼，看到林薇，眼神先是茫然，随即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下意识地就想去看自己的手臂。
“别动！”林薇按住他未受伤的右肩，“伤口刚缝合好，不能乱动。”
陆衍乖乖停下动作，脸色因为疼痛而更加苍白，他看向林薇，声音虚弱：“我们……安全了吗？”
“暂时安全了。”林薇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但是这里已经暴露，不能再待下去。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离开？”陆衍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恐惧。对于失去记忆、身体重伤的他来说，这个相对“安全”的仓库已经是他的全部世界，离开意味着未知和更大的危险。“去……去哪里？我……我这样……”他看了一眼自己无法动弹的左臂，眼神黯淡下去，充满了自我厌弃，“我会拖累你们的……”
“别说傻话。”林薇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不会丢下你。我们去寻找新的、更安全的地方。路上可能会很辛苦，但你必须坚持住。”
她的目光坚定，没有任何犹豫和嫌弃。
陆衍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的狼狈模样，心中那片冰冷的荒原，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炭火。他不再是被迫卷入的累赘，而是被需要、被承诺不会抛弃的同伴。这种认知，给了他一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勇气。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尽管因为牵动伤口而疼得龇牙咧嘴：“我……我会坚持的。谢谢……谢谢你，林薇。”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某种依赖地叫出她的名字。
林薇的心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移开目光，开始帮他整理略显凌乱的衣领，动作不经意间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准备一下，我们很快出发。”
半个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
林薇、青竹、王浩，以及被王浩小心翼翼搀扶着的、脸色苍白的陆衍，站在了超市的出口。赵峰、周强以及营地里其他的幸存者都默默地看着他们，目光复杂，有感激，有不舍，有羡慕，也有对未来深深的忧虑。
没有过多的告别言语，彼此一个眼神，已然包含了所有。
林薇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给予他们短暂庇护、也见证了鲜血与死亡的地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自动步枪。
“我们走。”
四人一行，踏着晨曦，再次融入了城市废墟的阴影之中，走向未知的前路。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超市营地的幸存者们，也在赵峰和周强的组织下，开始怀着沉重与迷茫的心情，收拾行装，准备进行一场前途未卜的大分散、大迁徙。
末世之下，聚散离合，生存与死亡，每天都在上演。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之前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一枚从敌方士兵尸体上找到的、造型奇特的金属徽章，被林薇下意识地塞进了口袋。那徽章上，刻着一个抽象的、如同扭曲藤蔓缠绕着利剑的图案，隐隐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第7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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