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部远比想象中宽敞和复杂。入口是一条狭窄而幽深的通道,墙壁上隔一段距离才嵌着一颗散发着惨淡绿光的萤石,提供着极其有限的照明。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天然岩石,偶尔需要低头避开垂下的钟乳石。
凭借口供中的信息,他们避开了入口处的三重陷阱,如同真正的盗贼般,沿着阴影快速移动。通道两旁,偶尔能看到一些简陋的、用木栅栏隔开的“房间”,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或铺着干草,显然是低级盗匪的居所。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潮湿闷热。前方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器皿碰撞声。他们知道,快要到主议事厅了。
在一个通道拐角,他们遇到了第一个暗哨。一个靠在墙上的盗匪懒洋洋地抬起头,低喝一声:“天边暗影!”
秦昭压下心中的一丝紧张,用【幻音术】模仿笨熊的粗哑嗓音回应:“金色港湾!”
那盗匪瞥了他们一眼,看到熟悉的衣物和蒙面,也没多问,又低下头打盹去了。两人心中稍定,口令有效。
两人悄悄探头望向议事厅。那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中央燃着一堆篝火,跳动的火焰将扭曲的人影投射在洞壁上。大约二三十名盗匪聚集在此,有的擦拭武器,有的喝酒赌博,有的在检查明天要交易的【火焰箭】。
人声鼎沸,气氛躁动。
秦昭两人不敢久留,按照计划,他们需要找到各自目标所属小队的聚集区,尽量低调地混入其中,等待集结出发。
他们分散开来,凭借着口供中对各小队区域的描述,小心翼翼地融入这片法外之徒的巢穴。火光摇曳,映照着他们蒙面下的脸,以及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高度警惕。
洞穴深处的空气凝重而燥热,篝火的噼啪声、盗匪们的粗野笑骂、武器碰撞的铿锵,交织成一首混乱而危险的交响曲。秦昭两人如同滴入油锅的水滴,必须极度谨慎才能不引起沸腾。真正的考验,在进入利文德斯要塞之前,已经在这充满罪恶与危险的强盗洞穴中,悄然开始。
秦昭伪装成笨熊,按照口供中的描述,低着头,模仿着笨熊那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向洞穴右侧一片较为嘈杂的区域。他刻意让声带放松,随时准备在必要时发动【幻音术】。
这里是四队的聚集地,几个盗匪正围着一小堆战利品:几件还算完好的皮甲和一些银币,争论着分配。秦昭默不作声地走到角落,拿起一块磨刀石,学着笨熊的样子,闷头打磨起顺手从武器堆里拿起的一把短斧。他刻意放慢动作,肌肉微微紧绷,模仿出笨熊常年挥舞重器的笨拙与专注,避免与任何人有眼神接触。他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扫过自己,其中一道来自二队方向,带着几分审视,但很快就移开了。显然“笨熊”平日就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性格,没人会过多关注一个只会闷头干活的莽夫。
另一边,顾星炆伪装成的红鱼则面临着更大的挑战。二队的区域靠近篝火,跳跃的火光将这里照得格外明亮,人也更活跃。红鱼以其敏捷和泼辣着称,出刀又快又狠,还总爱耍些花哨的刀花炫耀。顾星炆压低了帽檐,将身影尽量隐藏在火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她没有魔法辅助,只能尽量压低声音,模仿那份沙哑。她看到几个二队的人正在练习飞刀,靶子是一块画着粗糙人形的木桩,刀刃大多歪歪扭扭地嵌在躯干上,偶尔有一两把命中头部,便会引来一阵哄笑。
她不动声色地靠过去,从腰间抽出两把普通的匕首。这是她从红鱼那里缴获的,刀身带着常年使用的磨损痕迹。她没有像红鱼那样张扬地转着刀花,而是凭借影武士对武器精准到极致的控制力,手腕微沉,两道寒光几乎同时划破空气,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稳稳钉在了木桩的“咽喉”和“心口”位置,入木三分,精准得令人咋舌。
旁边一个正端着陶碗喝酒的盗匪愣了一下,酒液差点洒出来,嘟囔道:“红鱼,今天手这么稳?平时不都爱显摆两下吗?”
顾星炆心里一紧,她知道自己刚才差点露馅。红鱼的性格天生就带着几分刻意的张扬,而她的精准则是骨子里的内敛,这之间的反差还是挺大的。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模仿着红鱼略带沙哑的嗓音,含糊地“嗯”了一声,同时弯腰拔匕首时,故意让刀身在木桩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显得有些不耐烦。那盗匪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心情不佳,撇了撇嘴,继续喝自己的酒。
顾星炆暗暗松了口气,退回阴影之中,指尖轻轻摩挲着匕首柄,提醒自己时刻记住“红鱼”的人设。她已提前使用了【无声幻音】卷轴,将声音调整为红鱼那沙哑的调子。偶尔有人想凑过来搭话,都被她这阴郁的眼神和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迟疑的回应逼退。
此时秦昭的大脑飞速运转,将听到的每一句闲聊都记录下来,从中提取有用的信息:一队队长黑蝠手段狠辣,深得要塞那位骑士长信任;红鱼和影蛛向来不和,只是表面维持着体面;还有人提到“上次送进去的硬骨头,在牢里扛了三天,还是没松口”。就在这时,秦昭听到旁边两个盗匪在低声抱怨,声音压得极低,却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两人谈话的内容他秦昭内心一跳。
“……听说这次交易完,上面要配合要塞搞个大动作,好像是要运什么重要东西去桑达菲斯山脉。”一个瘦子盗匪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
“管他呢,能拿到【火焰箭】就行。不过黑蝠队长最近脸色难看,好像是因为那个硬骨头一直不招,骑士长催得紧,还说要是再问不出东西,就要把人交给‘那边’处理。”另一个胖子盗匪回应,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那边’?你是说亡灵族那些骷髅架子?”瘦子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恐惧。
胖子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点!不要命了?这种事也是能随便说的?”
秦昭很快展开联想,将“硬骨头”、“亡灵”、“桑达菲斯山脉”,这几个关键词一串联起来,他已经猜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两人的话语之中。那个被关押的“硬骨头”,大概率就是比尔?拉斯克委托他们营救的密探。而桑达菲斯山脉,正是亡灵族准备复活尼古拉斯国王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瘦、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斗篷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弱的风,脸上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狰狞刀疤,在火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正是盗贼团的首领,一队队长黑蝠。他的气息阴冷刺骨,仿佛自带一股寒意,洞穴内的嘈杂声立刻小了许多。
“都安静点!”黑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丑时三刻已到,交易的人,准备集合!”
他开始点名,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被点到名字的人:“一队,我,影蛛,黑爪,毒牙。”
一队副队长,那个“贪财女”最先应声。
“二队,红鱼,夜枭。”然后,顾星炆在阴影中抬手示意,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表情,也避免了出声。
“三队……黑鼠呢?”黑蝠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三队的聚集地,带着明显的不悦。
瘦高个正和旁边的人打去,闻言立刻反应过来,阴郁又略带怯懦的嗓音答道:“队、队长,我去方便了,刚回来。”他一边说,一边从通道阴影中缓缓走出,脚步显得有些拖沓。
黑蝠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不信任:“下次再磨磨蹭蹭,就别想参与交易了。”
“是,是。”瘦高个连忙低头应道,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四队,笨熊,山猫。”秦昭调动起【幻音术】,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粗哑低沉,与笨熊一般无二。他头埋得更低,手里还在慢悠悠地打磨着短斧,仿佛对集合这件事毫不在意。
被点到的八个人陆续向洞口方向聚集。秦昭两人交换了一个隐蔽的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警惕。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他们必须混在这群盗匪中间,通过黑蝠的审视,前往利文德斯要塞。随着黑蝠,两人沿着来时的通道,向着洞穴出口潜行而去。
洞穴外的冷风迎面吹来,带着玛瑙河的水汽和深夜的寒意,吹得人皮肤发紧。月亮躲进了云层,天地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利文德斯要塞的塔楼顶端,燃烧着几簇微弱的火把,如同鬼魅的眼睛,注视着这片区域。
黑蝠走在最前面,脚步轻盈,显然对这条路极为熟悉。他时不时停下脚步,示意队伍隐藏在阴影中,避开巡逻的盗匪暗哨 —— 这些暗哨是盗贼团布置在巢穴与要塞之间的,用于警戒外来者。秦昭两人跟在队伍中间,严格按照之前审讯得到的信息,保持着与前后人的距离,模仿着各自角色的步伐,不敢有丝毫偏差。
大约半个时辰后,利文德斯要塞的轮廓在黑暗中愈发清晰。这座依山傍水的要塞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墙体由巨大的暗色岩石砌成,在夜色中呈现出墨黑色,上面布满了战争留下的刻痕。西侧的侧门隐藏在一片岩石后面,门口没有守卫,但秦昭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微弱的能量波动。这个波动秦昭最近很熟悉,就是他一直都在关注的【巫师之眼】。
而当秦昭与顾星炆潜入龙潭虎穴之时,碎贝壳村外的营地也并未沉寂。在最大的那顶属于“橡木城主夫人”的华丽帐篷里,艾米丽正对着一面小镜子,反复练习着即将展现的表情——混合着担忧、坚定与一丝不容侵犯的贵族威仪。
离九安静地站在帐篷的阴影里,机械眼闪烁着微光,正在处理着如潮水般涌入的信息流。她连接着几个玩家小团体内部的通讯频道。这是离九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和交易轻易获取了权限,同时监控着城卫军和军情四处探子们的动向。
“离九,”艾米丽放下镜子,深吸一口气,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还是有点紧张。万一……万一我们搞砸了,会不会反而害了秦队和星炆?”
“根据计算,成功率在可接受范围内。”离九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令人安心的确定性,“你的身份是最大的护身符。利文德斯要塞明面上仍需遵从王国律法,不敢公然对一位城主夫人及其‘合理’的寻夫请求动用武力。我们的目标并非攻陷要塞,而是制造一场足够大、足够持久的‘麻烦’。”
她走到帐篷中央,指尖在空中虚点,一道由光影构成的简易要塞及其周边地形图浮现出来。
“计划如下:”
“第一阶段:舆论铺垫。已于三小时前启动。通过匿名渠道在玩家中散播了‘利文德斯要塞藏有稀有任务链’、‘要塞守军可能私通盗匪,剿灭有功者或可得巨额奖赏’以及‘橡木城主夫人手握特殊剧情钥匙’等混合信息。目前玩家群体讨论热度上升百分之二百,功利心与好奇心已被充分调动。”
“第二阶段:正式发难。明日清晨六时整,你将以城主夫人身份,正式要求会见要塞最高指挥官。理由是:接到线报,戴维男爵最后出现地点与利文德斯要塞密切相关,且要塞内可能有人与绑架男爵的势力有所牵连。此举将赋予我们行动的正当性。”
“第三阶段:持续施压。我会混入玩家队伍,引导他们提出‘搜查要塞’、‘交出与盗匪勾结的骑士长’等更具冲击性的要求。城卫军会配合你维持秩序,军情四处的人……他们乐于见到要塞陷入混乱,方便他们自己的调查,大概率会作壁上观,甚至暗中推波助澜。”
“第四阶段:时机配合。根据秦昭他们获取的情报,交易将在凌晨两点左右进行。我们的行动将在交易结束后约三小时展开。这个时间差,既能确保秦昭二人已随队潜入并找到目标,又能让完成交易后略有松懈的要塞守卫面临突如其来的外部压力,最大化制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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