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台狂风猎猎,卷起玄黑龙袍下摆。沈璟竤当百官面将半块虎符放入冷紫嫣掌心,金属触感冰凉刺骨。
“见符如见君,”他目光灼穿她眼底,“往后龙椅分你一半,生死祸福…也分你一半。”她攥紧虎符,骨节泛白。
祭天台高九丈九尺,象征九五至尊。
汉白玉台阶一路向上,两侧站满文武百官。秋风很猛,吹得旗幡猎猎作响,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冷紫嫣站在最高处,脚下是整个皇城。
她今天穿的不是凤袍,是沈璟竤特制的礼袍——玄黑为底,金线绣龙凤。裙摆拖曳三尺,在风中翻涌如云。
沈璟竤站在她身侧,同样玄黑龙袍。两人并肩而立,像两尊神只。
礼部尚书捧着托盘上前,盘中铺着明黄锦缎。锦缎上放着半块虎符——青铜铸造,虎头狰狞,从中间劈开。
“陛下,”礼部尚书声音颤抖,“虎符乃调兵之令,从未…从未有女子持符的先例。”沈璟竤没看他。
他盯着冷紫嫣,声音传遍祭天台:“皇后冷紫嫣,平叛有功,监国有方。即日起,赐半块虎符,掌半壁兵权。见符如见朕,违令者…斩。”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只有风声呼啸。
百官们面面相觑,有人想开口,可看着皇帝冰冷的脸,又咽了回去。沈璟竤拿起那半块虎符。
青铜在阳光下反射冷光,虎眼处镶着红宝石,像滴血。他转身,面对冷紫嫣。
“皇后,”他声音很轻,可每个人都听得见,“接符。”冷紫嫣看着他。
看着他眼底的坚定,看着他手中的虎符,看着……这场破天荒的仪式。她突然想起五年前。
父亲下葬那天,也是这样的狂风。她跪在坟前,手里攥着父亲留下的玉佩。
母亲哭昏过去,哥哥被流放,冷家……只剩她一个。那时她想,这辈子完了。
可后来她入宫,后来她遇见沈璟竤,后来她……走到今天。“陛下,”她轻声问,“不后悔?”
“不悔。”沈璟竤答得干脆,“朕的江山,分你一半。朕的性命,分你一半。朕的……所有,都分你一半。”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敲进她心里。冷紫嫣心脏狂跳。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沈璟竤将虎符放入她掌心,青铜冰凉,沉甸甸的。
“从今往后,”他握住她的手,连同虎符一起握住,“并肩。”两个字,掷地有声。
冷紫嫣握紧虎符,指尖泛白。她抬眼,看向台下百官。
目光扫过一张张脸,有震惊,有不甘,有恐惧,也有……敬佩。她开口,声音清亮,压过风声。
“本宫持此符,不为揽权,不为干政。只为……辅佐陛下,稳这江山,安这天下。”她顿了顿。
“凡忠心为国者,本宫必厚待。凡心怀不轨者……”她没说下去,只是举起虎符。
阳光照在青铜上,照在红宝石上,反射出刺眼光芒。像警告,像威慑,像……悬在头顶的刀。
百官齐刷刷跪倒。“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声音山呼海啸,震得地动山摇。沈璟竤笑了。
他搂住冷紫嫣的肩膀,两人并肩而立,俯瞰天下。
风吹起他们的长发,纠缠在一起。玄黑袍角翻飞,金线绣的龙凤在阳光下栩栩如生,想要腾空而起。
礼成。回宫路上,两人同乘御辇。
冷紫嫣手里还攥着虎符,攥得手心出汗。沈璟竤看着她,笑了。
“这么紧张?“嗯。”冷紫嫣老实承认,“这符……太沉。”
“沉就对了。”沈璟竤握住她的手,“半壁江山,半条命……能不沉吗?”
他说得轻巧,可冷紫嫣听出里面重量。
她转头看他:“陛下真放心?把兵权分臣妾一半……”
“不放心。”沈璟竤截断她,“但朕信你。”冷紫嫣心脏一紧。“为什么?”
“因为你是冷紫嫣。”沈璟竤看着她眼睛,“是那个会为朕挡箭,会为朕握刀,会为朕……哭的女人。”
他说得很轻,可每个字都像惊雷。冷紫嫣眼眶发热。
她别过脸,看向车窗外。街市繁华,百姓安居。小贩叫卖,孩童嬉戏,妇人买菜……一派太平景象。
“陛下,”她轻声说,“这江山……真好。”
“嗯。”
“臣妾想让它……一直这么好。”沈璟竤心脏像被什么填满。
他搂住她,下巴抵着她头顶。“那就一起守。”他说,“守到咱们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走不动路了……还一起守。”
冷紫嫣笑了。“那得多难看。”
“难看就难看。”沈璟竤低头吻她头发,“反正朕不嫌弃。”御辇驶进皇宫,停在乾元殿前。
两人下车,并肩走进大殿。太监宫女跪了一地,没人敢抬头。
沈璟竤挥手让所有人退下。殿门关上,只剩两人。
冷紫嫣走到龙案前,将虎符轻轻放在案上。青铜撞击紫檀木,发出沉闷声响。
“陛下,”她转身,“臣妾有件事……想说。”“说。”冷紫嫣深吸一口气。
“这虎符,臣妾不能要。”沈璟竤愣住。“为什么?”
“因为它太烫手。”冷紫嫣盯着虎符,“今天百官跪了,是因为怕。可明天,后天,大后天……他们会反。”
她说得很平静,可每个字都像刀。沈璟竤心脏一沉。
他知道她说得对。今天这场仪式,震慑了一时,震慑不了一世。
那些朝臣,那些武将,那些……手握实权的人,不会甘心听一个女人的令。
“那你说怎么办?”他问。冷紫嫣走到他面前。
“臣妾不要虎符。”她说,“臣妾要……别的。”
“什么?”
冷紫嫣抬手,指尖点在他心口。“要陛下这里……永远信臣妾。”
她说得很轻,可沈璟竤听出里面恳求。
他心脏像被什么攥紧,疼得喘不过气。他想起这些日子,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他,为了江山。
可她还是怕。怕他不信她,怕他有一天……收回所有信任。
“冷紫嫣,”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听着。这里……早就给你了。从你撕血诏那天起,从你挡箭那天起,从你……哭的那天起。”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清晰。冷紫嫣眼泪掉下来。她没忍住。
“陛下……”她哽咽,“臣妾怕……”“怕什么?”
“怕有一天……陛下不要臣妾了。”她说得很轻,像说给自己听,“怕有一天……陛下觉得臣妾太狠,太毒,太……不像女人。”
沈璟竤心脏像被撕裂。他抱住她,抱得很紧。
“冷紫嫣,”他贴着她耳朵说,“朕就爱你的狠,爱你的毒,爱你的……不像女人。”他顿了顿。
“因为这样的你,才是你。才是那个……能陪朕坐稳江山的你。”冷紫嫣哭出声。
不是压抑的哭,是放声大哭。想要把这些年所有委屈,所有隐忍,所有……说不出口的恐惧,全哭出来。
沈璟竤抱着她,一下下拍她背。像哄孩子。哭了很久,她终于停下。
眼睛红肿,鼻子发红,脸上都是泪痕。她抬头看他,声音沙哑:“陛下……真不嫌弃?”
“真不嫌弃。”沈璟竤擦掉她的眼泪,“反而觉得……你这样很好看。”
冷紫嫣破涕为笑。“陛下骗人。”
“朕没骗人。”沈璟竤认真道,“朕的皇后,怎么样都好看。”
他说完,低头吻她。不是额头,不是脸颊,是嘴唇。
很温柔的一个吻,带着安抚。冷紫嫣闭上眼睛,回应他。
两人相拥,像两棵纠缠的树。直到殿外传来脚步声,才分开。
太监在门外低声禀报:“陛下,宰相求见。”沈璟竤皱眉:“让他等着。”
“等等。”冷紫嫣拦住他,“让他进来吧。应该是……有事。”沈璟竤看她一眼,点头。“传。”
殿门推开,宰相匆匆进来。看见两人模样,愣了一下,随即低头。
“陛下,娘娘。北境急报。”沈璟竤心脏一沉。“说。”
“北狄……犯边了。”宰相声音发抖,“五万骑兵,突袭雁门关。李老将军……战死。”
最后三个字,像惊雷炸响。沈璟竤猛地站起:“什么?”
“李老将军……殉国了。”宰相跪倒,老泪纵横,“雁门关守军……全军覆没。北狄……破关了。”死寂。
殿内只有风声,还有……冷紫嫣急促的呼吸声。她想起李老将军。
那个在北境守了三十年的老人,那个冻死三万将士后递辞呈的老人,那个……刚被擢升为镇北大元帅的老人。
死了。死在北狄铁蹄下。死在……皇叔通敌的后患里。
“陛下,”她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给臣妾十万兵马。”沈璟竤转头看她。
“臣妾去北境。”冷紫嫣站起身,眼睛血红,“臣妾要……为李老将军报仇。为三万将士报仇。为……那些被皇叔害死的人报仇。”
她说得很平静,可每个字都像淬毒的刀。沈璟竤心脏像被什么刺穿。
他想说不行,太危险。想说你是皇后,不该上战场。想说……朕舍不得。
可看着她眼睛,看着她眼底的决绝,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是点头。“好。”他说得很轻,可很坚定。
“朕给你十万兵马。”他走到她面前,“但朕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沈璟竤握住她的手。
“活着回来。”他一字一句,“朕在宫里……等你。”冷紫嫣心脏狂跳。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把半壁江山分给她的男人,看着这个……让她活着回来的男人。“好。”她说,“臣妾答应陛下。”
第二天,点将台。冷紫嫣一身银甲,站在高台上。
秋风吹起她猩红披风,猎猎作响。台下是十万将士,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
沈璟竤站在她身侧,同样戎装。他今天不穿龙袍,穿铠甲。不是皇帝,是将军。
“将士们!”他开口,声音传遍校场,“北狄破关,屠我百姓,杀我将军。此仇……不共戴天!”
台下怒吼:“报仇!报仇!报仇!”声音震天动地。沈璟竤抬手,压下喧哗。
“今日,朕不坐龙椅。”他声音冷硬,“朕与你们一起,上阵杀敌。但军中主帅……不是朕。”
他转身,看向冷紫嫣。“是她。”
十万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高台。看向那个身穿银甲,手握虎符的女人。
有质疑,有不屑,有……愤怒。冷紫嫣往前走一步,站在台边。
她没说话,只是举起虎符。阳光照在青铜上,照在红宝石上,反射出刺眼光芒。
“本宫知道,”她开口,声音清亮,“你们不服。不服一个女人,站在这里,指挥你们。”
台下死寂。“本宫不问你们服不服。”她继续说,“本宫只问一句——想不想报仇?”
“想!”怒吼震天。
“想不想……把北狄赶出去?”
“想!”
“想不想……让子孙后代,再不受蛮族欺凌?”
“想!想!想!”三声怒吼,一声比一声高。冷紫嫣放下虎符。
“那好。”她说,“从现在起,本宫就是你们的主帅。本宫的命令,就是军令。违令者……斩。”
她说得很平静,可每个字都像铁钉,砸进人心。
将士们看着她,看着这个眼神冷硬的女人,突然……不那么质疑了。
“但是,”冷紫嫣话锋一转,“本宫也向你们保证——这一仗,本宫与你们同生共死。本宫吃什么,你们吃什么。本宫睡哪里,你们睡哪里。本宫……绝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清晰。台下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看着她银甲反射的冷光,看着她眼底的坚定。突然,一个老将单膝跪地。
“末将……愿随娘娘出征!”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十万将士,齐刷刷跪倒。
“愿随娘娘出征!”声音山呼海啸,震得地动山摇。
冷紫嫣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幕,眼眶发热。但她没哭。她转身,看向沈璟竤。
沈璟竤看着她,眼睛血红。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冷紫嫣,”他低声说,“活着回来。”“嗯。”“朕在宫里……等你凯旋。”
“好。”两人相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最后沈璟竤松开手,后退一步。
“主帅,”他单膝跪地,“臣……请战。”冷紫嫣心脏骤停。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跪在她面前的男人,看着这个……把尊严和性命都交给她的皇帝。
“准。”她说得很轻,可很坚定。沈璟竤起身,走到她身后。
像侍卫,像副将,像……她的影子。冷紫嫣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十万将士。
“出发!”号角声起,战鼓雷鸣。十万大军,开拔北境。
冷紫嫣翻身上马,银甲在阳光下反射冷光。沈璟竤骑在她身侧,同样戎装。
两人并马而行,像两尊战神。身后是十万大军,是半壁江山,是……生死与共的承诺。
城门缓缓打开,城外是茫茫前路。冷紫嫣勒马停住,回头看了一眼皇宫。
金瓦红墙,巍峨壮丽。那是她的家,是她的国,是她的……一切。
“陛下,”她轻声说,“臣妾会回来。”“朕知道。”沈璟竤握住她的手,“因为朕在等你。”
两人相视一笑,策马出城。秋风很猛,卷起尘土飞扬。
可他们眼中,只有前路,只有彼此,只有……并肩而战的决心。
这一去,不知生死。但这一去,绝不后悔。
因为他们是帝后,是战友,是……彼此的半条命。大军行至百里,天色渐暗。
扎营时,冷紫嫣站在高处,看着连绵营帐。火把点点,像星河落地。
沈璟竤走过来,给她披上披风。“冷吗?”
“不冷。”冷紫嫣转头看他,“陛下……不该来的。”
“朕该来。”沈璟竤搂住她肩膀,“北境将士,是朕的子民。李老将军,是朕的臣子。这一仗……朕必须打。”
他说得很坚定,不容置疑。冷紫嫣靠在他肩头。
“陛下,”她轻声说,“臣妾怕……”“怕什么?”
“怕输。”冷紫嫣闭上眼睛,“怕辜负这十万将士,怕辜负北境百姓,怕辜负……陛下的信任。”
沈璟竤心脏一疼。他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冷紫嫣,”他一字一句,“听着。这一仗,输了没关系。死了也没关系。朕只要你……尽力了,就够了。”
他说得很轻,可每个字都敲进她心里。
冷紫嫣眼泪掉下来。“可是陛下……”
“没有可是。”沈璟竤擦掉她的眼泪,“在朕心里,你比江山重要。比天下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他说得很认真,像在发誓。冷紫嫣心脏狂跳。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陛下,”她说,“臣妾会赢。”“为什么?”
“因为陛下在。”冷紫嫣握住他的手,“因为陛下说……臣妾比江山重要。”
她说得很轻,可很坚定。沈璟竤心脏像被什么填满。他抱住她,抱得很紧。
“冷紫嫣,”他贴着她耳朵说,“等这一仗打完,咱们回宫。朕给你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让天下人都看着……你是朕的皇后。”
冷紫嫣笑了。“好。”两人相拥,看着远处营火。
夜风吹过,带着寒意。可他们心里,很暖。
因为彼此在,因为并肩在,因为……从今往后,都在一起。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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