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言又询问病人：“除了腿没力气，您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比如，头晕、头痛、看东西模糊或者重影？手脚有没有不听使唤或者发抖的时候？大小便感觉怎么样？”
陈志刚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头痛……好像有过几次，不严重，一阵一阵的。眼睛看东西有时候有点花，以为是没休息好。大小便……好像有点费力，但还能控制。”
沈慕言的心头警铃微响，下肢无力进行性加重，伴有头痛、视物模糊、括约肌功能轻微影响，而周围神经和脊髓的检查又缺乏典型定位体征……
“陈同志，我需要再检查一下您的头部和颈部，以及一些神经反射，可以吗？”沈慕言语气平稳，但眼神更加专注。
“好。”陈志刚配合地抬起头。
沈慕言站到他身侧，用手轻轻触诊他的头皮和颈椎，询问有无压痛或异常。
然后，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式手电筒，检查了他的瞳孔对光反射，双侧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灵敏，但她在让病人眼球跟随手电光移动时，似乎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不协调，快慢不均？
接着，沈慕言检查了上肢的肌力、感觉和反射，基本正常。
然后，她再次回到下肢，这次，她用叩诊锤仔细检查了膝跳反射、跟腱反射，并再次尝试引出病理反射。
在反复、仔细地用钝物划其足底外侧缘时，她终于看到，陈志刚的左脚拇趾，似乎有极其轻微、缓慢的背屈动作，而其他脚趾有扇形分开的趋势，这是一个微弱但可能存在的巴宾斯基征阳性表现！
由于病人肌力弱，这个体征非常不明显，极易被忽略。
一个可能性在沈慕言脑中迅速清晰起来：问题很可能不在腰椎，也不在周围神经，而在更高位的中枢……大脑或者高位颈髓！尤其是大脑，某些区域的占位性病变，可能压迫或影响运动传导束，导致进行性下肢无力。
她回忆起观察阶段看到的，陈志刚坐轮椅时，除了下肢无力，似乎颈部姿势也有点过于端正和僵硬，那不是军人习惯性的挺直，而像是一种不自觉的保护性或代偿性姿势？
沈慕言语气凝重了一些，但依旧保持着冷静：“根据我的检查，您双腿无力的问题，根源可能不在腿本身，也不在常见的腰椎。我高度怀疑，问题可能出在您的头部，也就是大脑里面，可能存在某种……占位性的东西，比如血块、肿瘤，或者……其他异物？
它压迫了管理腿部运动的神经通路，才导致您逐渐无法站立行走。当然，这只是基于目前检查的初步推断，具体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
她顿了顿，看向一旁的考官和主考官，清晰地说道：“我建议，需要立即为陈同志安排头颈部的详细检查，以明确颅内情况。”
一旁的考官笔下记录得飞快，眼中闪过惊讶和赞许。主考官也微微颔首，看着沈慕言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沈慕言刚说完建议检查的话，就见主考官从一旁的文件袋中取出几张单子，示意她过去。
她走上前，主考官将一张空白检查申请单和钢笔递给她：“沈医生，请根据你的推断，开具你认为必要的检查申请。”
沈慕言心领神会，这是要完整模拟诊疗流程。
她接过纸笔，略一沉吟，开了病人的检查单据，递给主考官。
主考官接过申请单，仔细看了看，眼中赞许之色更浓。
他从文件袋里又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对比沈慕言开的单子，抽出里面几张带有影像的报告纸和一份文字报告，递给她。
“沈医生，这是陈志刚的检查结果，请给出你的诊断和具体治疗方案建议。”主考官的声音平稳，但目光中带着考校。
沈慕言心中再次掠过一丝惊讶，原来考试方早已对这位病人做了全面检查。
她双手接过报告，立刻凝神细看。
最上面是两张黑白的x光片，虽然清晰度不如后世的ct，但对于有经验的医生来说，足以提供关键信息。
她对着光线，仔细辨认颅骨结构、颅内钙化点、有无异常的密度增高或减低影……
很快，她的目光定格在左侧顶枕区靠近中线旁的一个位置。
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但边缘锐利、密度极高的点状阴影！不像是正常的钙化点，也不像血管影。
它的位置……深在脑实质内，靠近侧脑室后角及大脑镰旁。
沈慕言手指轻轻点在那个小点上，快速浏览文字报告。
“弹片残留？”一个清晰的念头跃入沈慕言脑海。
如此小、边缘锐利的高密度影，位于脑内，结合患者军人身份，最大可能就是战争时期残留的细小弹片或碎骨片！
它可能当时嵌入较深，未引起立即致命危险，但随着时间推移，或因位置关系，逐渐压迫或刺激了附近的皮质脊髓束，导致了进行性的下肢无力。
头痛、视物模糊，也可能是颅内压轻度增高或局部刺激所致。
沈慕言抬起头，声音清晰而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根据病史、体征，结合这份头颅x光片和脑电图报告，我给出以下诊断：颅内异物残留，并继发局限性脑组织压迫刺激，导致皮质脊髓束受损，临床表现为进行性双下肢运动障碍。”
她指向x光片上的那个小点：“异物位于左侧顶枕区，靠近大脑镰及侧脑室后角，这个位置恰好可能影响从大脑皮层下行至脊髓的运动神经纤维。脑电图的局限性慢波也支持该区域存在刺激性或损伤性病灶。”
沈慕言顿了顿，继续道：“鉴于异物位置深在，且已引起明确的神经功能缺损，建议手术治疗，行开颅探查及异物取出术。”
主考官听完，与身旁另一位一直沉默观察的年长军官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均微微点头。
那位年长军官开口，声音沉稳：“沈医生，如果这个手术由你主刀，你预计难点在哪里？如何规避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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