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三十六分，出租屋里死一般寂静。
乔家野在梦中挣扎，无数孩童的哭声汇成潮水，冲刷耳膜，凄厉如刀，仿佛有冰冷小手从黑暗深处伸出，一根根缠上他的脚踝、手腕、脖颈，将他拖向无底深渊。
“不！”
他猛地坐起，冷汗涔涔，心跳如鼓，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窗外月光惨白，像一层尸布覆盖大地，映出他惊魂未定的脸。
抬手一瞬，瞳孔骤缩——
掌心血符已如毒蛇攀臂而上，狰狞抵颈！
皮肤下金线疯狂窜动，最终汇聚锁骨下方，凝成四字：
那四个字如同烧红的铁钉，一颗颗钉进他的灵魂。
他想起陈劳那句低语：“古碑择主，血契通幽。”
冷汗浸透后背，衣衫黏在脊梁上，寒意直透骨髓。
他不是天选之子，更无系统觉醒——
只是被那块诡异古碑选中的愿力祭品，一场以命偿愿的契约早已悄然签订。
口袋里的水晶球忽幽幽发光。
掏出一看，金线不再游走，而是悬浮中央，织成一幅微缩星图，结构繁复如远古密文。
最亮一点，正是荒庙地下的基石龛！
一切源头，皆在此处。
他忽然意识到，那石胚不是容器，而是账本——每一笔愿力，都记在他名下。
上午十点，城隍庙外人头攒动，香火混着尘土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一个花甲老人踉跄挤开人群，噗通跪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他手中紧攥一张褪色照片，照着个腼腆少年，边角已被摩挲得发毛。
“乔哥！神仙！救救我孙儿！”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他住在山里，失踪三天了……我们报了警，乡亲们翻遍山头，连鞋印都没见……这孩子命苦，爸妈在外打工，说只要戴上这荧光手环，夜里就能梦见他们……”
说着，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廉价塑料带，夜市十块钱三根的那种，边缘已磨损发白。
乔家野盯着那手环，喉咙发干。
每一次出手，都是拿命去填坑！
可拒绝二字卡在舌尖，却吐不出来。
正欲摇头，水晶球猛震，一股灼热直刺掌心。
金线瞬间绷直，精准指向城郊那片莽莽山林。
高青不知何时已靠过来，压低声音，语气发颤：“乔哥，数据分析出来了……这位老人的情绪波动频率，和前两次寻人事件，几乎完全一致！”
陆阿春立于一旁，双臂抱胸，眼神如刀：“你不救，按山区夜间温度，加上断粮缺水，他撑不过今晚。这个代价，你背吗？”
一句话，堵死了所有退路。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石胚上九个血光刺目的凹点，第十个正在缓缓成型……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猛地睁眼，一把抓过地摊上最后一支荧光手环，眼中布满血丝，嘶吼道：
“这不是普通手环！是我月老庙特制的梦引灯！你孙儿思念父母，魂魄被山中精怪迷了心窍！戴上它，闭眼默念三遍‘我想回家’……会有一位戴草帽的姐姐，提灯引路，带他走出迷雾！”
声若破锣，却含魔力，字字如钉，凿入现实。
老人如获至宝，连连磕头，抓着手环踉跄而去，背影消失在喧闹街口。
中午十二点整。
“噗——”
乔家野正低头喝水，胸口突如刀绞，喉头腥甜翻涌，一口鲜血喷出，溅在桌面上，蜿蜒如蛇。
水晶球滚烫如烙铁，几乎握不住。
卷袖一看，血符中心裂开细口，黑血渗出，带着腐败气息，竟隐隐泛起泡状纹路，似有生命在蠕动。
“拍到了！”高青惊呼。
她举着手机，回放视频：交手环刹那，身后香炉青烟扭曲，凝聚成纤细少女轮廓，提草帽转身，走入人海，转瞬消散。
那一刻，仿佛真有神迹降临。
三小时后，惊人消息传来——
少年被护林员发现于悬崖边缘，虚脱昏迷，但怀中死死抱着那支手环，嘴唇干裂仍喃喃自语：
“姐姐说……雾里不能跑太快……慢点走，灯不会灭……”
消息炸开，周昭嗅到流量狂奔而来，举着新机开启直播：
“家人们！奇迹！这是当代活神仙！让我们感受乔哥身上的神力……”
话音未落，狂风平地卷起！
香炉纸灰腾空，旋转凝聚，赫然拼出巨大潦草“滚”字，悬于半空，煞气森然。
周昭怪叫一声，脚下一绊，仰面摔倒，手机“啪”地碎裂。
直播间弹幕爆炸：
“卧槽！神仙发怒了！”
“风都在帮他赶人！玄学实锤！”
下午五点，人群散去。
高青递上文件，指尖微抖：“我对比了三次‘引路人’特征。第一次蓝衣阿姨，第二次红鞋叔叔，这次草帽姐姐——体型、性别、年龄全不同，根本不是同一人。唯一共同点：手持物与求助描述高度契合，且完美融入环境。”
她深吸一口气：“乔哥，它们不是幻觉……是某种补偿机制生成的存在。”
“补偿？”乔家野咳出一口血沫，冷笑，“说得真体面。它们是用我的命，去补别人的遗憾。”
高青看着他苍白的脸与手臂溃烂的符痕，突然一把抓住他手腕：
“如果……我来替你承接愿力呢？让大家把愿望寄托在我身上，或许能分担你的负担……”
“不行！”他暴吼甩开，眼神近乎癫狂，“这东西只认我一个！血契已成，你想替我死吗？！”
她怔住，再不敢言。
深夜十二点四十一分。
荒庙石龛前，乳白石胚悬浮半空，幽光浮动。
九孔血光妖异，第十孔正缓缓凹陷，边缘泛起不祥红芒。
他颤抖伸手，欲阻其成。
指尖未触，石胚突剧烈震颤——
“啪嗒。”
一滴饱满血珠渗出，燃起幽蓝冷焰，无声燃烧，寒意彻骨。
水晶球狂震，金线暴闪，那沉寂已久的低语第五次响起，竟带一丝满足笑意：
“第十个……已经签了。”
乔家野浑身力气抽空，瘫坐于地。
石胚表面浮现出一行行细小扭曲的名字，密密麻麻，如虫爬蚁行。
他终于彻底明白——
“归愿石”已完成原始积累，不再依赖他主动许愿。
如今，它已开启自动索债模式：
每一个前来祈愿的人，都在无形中签下契约，而所有代价，终将由他一人偿还。
新坑已挖，骨头未捡，命债如山，滚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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