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以沉稳着称,便是天塌下来,面上也未必会露半分波澜。
可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瞳孔收缩,那股震惊如同潮水般,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伪装。
父皇……父皇居然知道《梁祝》?
他当然知道父皇最近在宫里偷偷看《红楼梦》。
那还是上周,他去给父皇送奏折,远远瞥见御案一角压着本线装书,封面虽被卷宗挡住了大半,但那“红楼梦”三个字的娟秀字迹,他认得真切。
当时他只当是哪位宫妃遗落的,没敢多问,更没敢声张。
可《梁祝》……那是他亲手送给母妃的,母妃素来谨小慎微,断不会将这种话本外传,更不会传到父皇耳朵里。
难道……难道父皇自己又偷偷去看了?
这个念头一出,沈此逾只觉得荒诞又好笑,胸口那股紧绷的情绪,竟奇异地松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他这位威严无比、日理万机的父皇,不仅偷偷看《红楼梦》,居然还去看了《梁祝》?还特意把他叫过来,说什么“写得不错”,却又叮嘱他“莫要再往宫里带”?
沈此逾垂下眼,掩去眸中的惊涛骇浪,只觉得今日的阳光,似乎比往日要刺眼了许多。
沈此逾定了定神,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试图从父皇那微妙的神色里捕捉更多信息。
他躬身道:“儿臣……儿臣明白了。只是不知父皇是如何……”
话未说完,他便见父皇猛地咳嗽了一声,像是被什么呛到了,脸色微微泛红,眼神也有些闪躲,竟避开了他的目光,转向殿中那盆开得正盛的孔雀蓝。
“咳,此事……”皇帝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带着点不自然的紧绷,“你母妃……偶然提起,说你孝心可嘉,寻了些新鲜话本给她解闷。朕……朕不过是随口一问。”
随口一问?
沈此逾心中疑窦更甚。
母妃性情温婉,向来不会在父皇面前提及此类杂书,更何况是带着几分缠绵悱恻的话本。
父皇这说辞,未免太过牵强。
他忽然想起今日去给母妃请安时,曾见母妃的妆台上放着一本翻开的《梁祝》,旁边还压着一块父皇常用来镇纸的白玉貔貅。
当时他只当是父皇偶尔去母妃宫中,随手放在那里的,并未多想。
如今想来,那白玉貔貅……恐怕是父皇特意留在那里的吧?
沈此逾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又夹杂着一丝隐秘的、不敢深思的猜测。
他这位父皇,平日里总是一副不苟言笑、威严深重的模样,朝堂之上杀伐决断,说一不二,谁能想到,私下里竟会对这些风花雪月的话本如此上心?
先是《红楼梦》,如今又是《梁祝》……
沈此逾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指尖有些发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父皇。
那威严面具之下,或许还藏着些不为人知的、属于凡人的细腻与……趣味?
“父皇教训的是,”沈此逾收敛心神,恭敬地应道,“儿臣日后定当注意,不再将此类闲书带入宫中,以免扰了父皇和母妃清净。”
没想到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皇帝的神情并未放松,
“不不不,朕并非是这个意思。”
皇帝立刻露出纠结的神情。
沈此逾更加不解了?难道不是这个意思,那刚才还说“这类的书籍莫要带入宫中”的吗?
怎么?他应该不可能会错意啊!
难道……难道父皇是在跟他玩什么文字游戏?还是说,父皇其实……
沈此逾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御座上的父皇。
只见皇帝脸上那点不自在的红晕还未褪去,此刻又添了几分懊恼。
他眉头微蹙,像是在为自己刚才的表达不当而烦恼,又像是在斟酌着该如何解释。
那双平日里总是透着威严和决断的眼睛,此刻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有些躲闪,又有些无措。
“朕的意思是……”
皇帝张了张嘴,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朕的意思是,你母妃……她身子弱,那些话本里的故事,未免太过……太过……”
他“太过”了半天,也没“太过”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是含糊地说了句:“总之,你母妃看了,怕是伤神。”
沈此逾:“……”
母妃看了伤神?
他想起母妃拿到《梁祝》时,眉眼弯弯、笑靥如花的模样,那哪里像是伤神,分明是看得津津有味。
再说了,父皇若真担心母妃伤神,直接叮嘱母妃便是,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把他叫过来,还说什么“写得不错”,又说什么“莫要再往宫里带”,现在又说不是那个意思?
这前后矛盾,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此逾心中那股荒谬感再次升起,而且比刚才更甚。
他隐隐觉得,父皇今日的反常,恐怕和《梁祝》本身关系不大,倒是和父皇自己的心态,有着莫大的关联。
难道……难道父皇是因为自己偷偷看了话本,被抓包(虽然没人抓包他),所以心里不自在,才想找个由头,既表达一下自己的“观后感”,又顺便掩饰一下自己的行为?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沈此逾看着父皇那张努力维持威严,却难掩一丝窘迫的脸,忽然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似乎也并非总是那么遥不可及、无懈可击。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深究父皇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只顺着父皇的话,恭敬地应道:
“儿臣明白了。日后定当留意,不再让母妃接触此类可能伤神的书籍。”
“哎呀,六儿,你是没明白父皇的意思?”
沈此逾装傻充愣,“儿臣不解,还望父皇说的明白些。”
皇帝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他一眼。
皇帝似乎豁出去了,牙一咬:“就是、就是,下次有此类书,先拿到朕的御书房……”
沈此逾这才露出了然的神情,“原来父皇是这个意思,那儿臣明白了!”
皇帝郁闷极了,所以也没发现沈此逾眼底里的笑意。
原来他在逗皇帝,只是想要让皇帝亲口承认自己要看书。
否则不说清楚,下次万一父皇不认账,吃亏的还是他。
皇帝气的不想说话了,自觉在儿子面前丢了脸面,不想再看到他,于是挥一挥手,“行了,没事就下去吧!”
沈此逾应“是”,躬身行礼,缓缓后退,直到退出殿门,那股檀香混着玉兰香的气息才渐渐淡去。
他站在廊下,望着远处飞檐翘角,只觉得今日的阳光,确实比往日要刺眼许多,刺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父皇偷偷看话本的事,他到底是该装作不知,还是……
沈此逾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这比处理朝堂上的纷争,还要令人头疼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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